思亂想之下,車隊已經徐徐進入了平原,正式來到了鍾州的外城地界。
徐道子發覺這個身體的五感十分敏銳,尤其是他開始練巫之後,周圍能夠精確感知的範圍越來越大,就算只是十丈開外的蟲唧鳥鳴他也能夠有如目見般,光靠聽力便能推想出準確的情景。
回頭望了望騎著一匹灰褐色的高頭大馬,一聲不響地緊隨在五郎之後的夏長野,徐道子注意觀察了一下他身上穿著的黑色長袍勁裝,領口開襟處繫著一枚寶光流轉的明珠帶扣,黑色的長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翻湧之間,徐道子分明望見,那披風背面,赫然是一匹白狼匍匐,作勢欲撲的栩栩如生的圖案。衣物倒是純黑,只緊窄的袖口用銀線繡了五道銀邊,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反正在他看來,應該不是純粹的裝飾。
倒是朱夏,也騎馬跟隨在一旁。只是迥異於從前對夏長野冷漠的樣子,看起來似乎一直在找話說,倒是夏長野,一直不冷不熱的有一句沒一句,紫色的眼眸深沉,徐道子和他目光對上,朝他咧嘴笑了一下,又轉過頭來。
“怎麼,有什麼新發現?”楊軒自然將他的小動作看在眼裡,也望了一眼夏長野,收回目光低聲問道。
“唔。”徐道子朝眼前越來越近的鐘州城門看去,以他現在的目力,基本上可以看清一草一木,更不用說其他。
四周延綿不絕的山脈,基本上將鍾州城除了城門的北面之外,都圍繞了起來。雄偉巨大的山體,護城河那混黑如墨的水面點波不興,北方的景緻自然帶了雄渾浩瀚的氣派,徐道子目注之下,有些痴了。
城頭之上,一隊隊身著黑色甲冑的兵士來回梭巡,隔著將近十里地,徐道子都能感覺到他們身上散發的森冷沉肅的沖天殺氣。幾對鐵騎從城門衝將出來,繞著城牆緩緩遊走。馬上的騎士面容沉冷,身體如山般高踞馬上,彷彿鋼澆鐵鑄一般,幾乎和馬匹融為一體,一絲晃動都沒有。
徐道子壓下心裡的驚異,敏銳地觀察到,為首的那幾個騎士也是身穿玄色甲冑,只是那露出來的袖口處,分明可見亦是刺繡了幾道銀邊,好幾個是兩道,只有一個是三道,看起來,應該是三道為尊,因為其他人很明顯是跟隨在那個三道銀邊的騎士後頭聽從指令在巡視的。
徐道子仰頭望著楊軒,對方也低頭看他,近看之下,那對眼珠若有若無地閃動著琥珀色的光澤,但是回過神來,又分明是漆黑如墨的冥黑。徐道子若有所思地看看他,輕聲道:“你們這裡,好重的殺氣,元洛城那些守城的兵衛,比起來簡直是膿包啊。”
聽出他語氣裡一絲淡淡的讚賞之意,楊軒露出幾近沒有的笑紋,摟著他還算纖細的腰肢,腳下一夾,無聲的催促之下,馬兒加快了些許。
一路無話,很快便到了城下。儘管這邊天氣已經入秋,特別是冷風吹過,已經有了點嚴寒刺骨的勁頭,但是一隊幾十人的兵衛還是在揮汗如雨地做著整齊劃一的揮刀動作。一個銀邊將士站在一邊,喝令著口號,挑剔的目光不時掃過,尋找眾人已經接近完美的動作中可能會有的破綻和不足。
城門駐守的軍隊大約有三百人,箭塔上的兵士見得楊軒的隊伍迤邐著緩緩而至,便急衝衝下去彙報了。
城門官正準備大聲喝問的時候,一眼便看見為首的馬上楊軒沒有表情望著自己的臉孔,不禁噤聲。
須臾,他立刻做了一個手勢,自己也勒馬讓開一條道路,那些士兵們肅立當場,楊軒微微頷首,也不聲張,便騎著馬,帶頭進了城門。
那些一路上隨侍的騎兵紛紛在城門散開,像江河入海般各自回到了他們的崗位和地方,最後,原本偌大的車隊只餘下三輛馬車,和十來名王府親衛。
楊軒一手執著韁繩,一手攬著徐道子的腰防他坐姿不穩,徐道子渾身被那張白色皮裘包的密不透風,只能微微屈著身子偎在楊軒懷裡,透過那張垂落的白色紗巾望著城內的景緻。
北地鍾州,遠遠沒有元洛城那麼浮華繁盛,百姓似乎都衣著簡樸,表情看起來也單純很多。地面是一色的青石鋪就,鱗次櫛比的店鋪和民居似乎都沿著一定的制式所建,看起來十分齊整。清爽微寒的秋風拂過,高遠蔚藍的天空下,人們滿足的表情也令徐道子覺得神智一清。
楊軒這個王爺似乎在這裡知名度很高,不時看見有人放下手頭的活兒,站在原地朝他行鞠躬禮。那種無聲的敬意,比之元洛城內動不動就朝那些權貴下跪的百姓,似乎卻要來得令人舒服,徐道子面上微微露出笑意,看起來,五郎真的很受人愛戴,這比他自己有所成就還要令他開心。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