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並沒有像平時那樣,立即勃然大怒:暴怒對他而言,也是一種“政治”。一種“手腕”,正如一些人事先說了自己是性情中人,就可以為所欲為,或是有的人說明自己坦率不文,就可以盡情滿口粗言猥語一般。大將軍的暴怒是“有他說,沒你說的,”他稍不高興就拂袖而去,或殺人裂石來顯示他有極大摧毀的力量——不過,當他考慮到這樣做了之後不見得就能奏效的時候,他就不一定會這樣做。
所以他反而問他的兒子:“你說的是什麼事?”
於是他兒子就把在外面所聽到的傳聞一一告訴他。
“如果是我做的,”將軍耐人尋味的說:“體就會大義滅親?”
小骨痛苦的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爹您會這樣,更不相信爹是這樣的人。 將軍心忖:我在十八年前就開始剷除異已,解決手執重權的心腹,那是對的。我的妻子、兒女,都不成大器,萬一我不幸撒手,樹倒猢猻散,勢所必然。聽兒子這番話,更顯出我所做的,都是對的。
小骨仍以一種不願得到答案的聲調戰戰兢兢的問;“——到底、有、還是沒有?” “沒有。我的手下不可能做這種事,我不做。”大將軍斬釘截鐵的說:“以我今時今日的身分和地位,你並不是我的蠢兒子,我用得著這樣做嗎?”
於是,凌小骨便興高采烈了起來:“好啊!有爹這一句話,我便可以去告訴貓貓姑娘了,我就可以放手放心跟他們把這些事查個水落石出了。”
大將軍很耐心的問:“誰是貓貓?”
小骨喜不自勝的說了。
大將軍似乎聽得津津有味,又問誰是“他們”?
小骨一一說了,並對那些行快仗義的“兄弟們”,引以為榮。
大將軍也聽得眼神發亮,訪佛亦與有榮焉;接下來,他問的是“他們”住在那裡。 事實上,這些江湖人的落腳處,也十分神出鬼沒、飄忽不定。
大將軍曾要冷血住在他家裡,以俾提供一切辦案的方便——這建議當然給冷血一口回絕了。
府尹厲選勝亦邀請過冷血住在他府邱,冷血亦予以婉拒;同樣的,對崔各田和張判的邀約也表示不能接受。
冷血的原則是:“必須置身事外,才可放手任事。”
小骨不大清楚冷血的行蹤。
他最清楚的是貓貓的行蹤。
——貓貓就住在柺子老何家裡。
柺子老何家裡,還住著:老點子、老福、阿里媽媽、阿里、穿穿和貓貓。 知道了這些以後的大將軍,是溫和慈藹的說:“改天約你的貓貓姑娘給爹見見吧!或者,待他們對我成見不那麼深的時候,我再去拜會他們吧!”
不久之後,大將軍就私下問小刀:“你仍舊和冷捕頭時常來往?”
小刀以為她爹爹終於板起臉來來反對。
“我知道他是來跟我作對的,但我並不怪他,他有欽命在身,我也正好趁此良機來還我清白。”大將軍慈祥得近乎慈悲的說:“在危城裡,如果我存歹意,要對付他,就保捏死一隻螞蟻一般輕而易舉。……不過,他雖然不識好歹,但卻是你的朋友;我又怎會對付我這寶貝女兒的好友呢?”
小刀感動得抱住了他。
“我問你這個,並不是要阻止你什麼。你年紀也不小了,而且一向冰雪聰明,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多勸你什麼。看那冷血,只是剛愎些,像我以前一樣,只不過嚴厲一些罷了,並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徒。”大將軍帶著動人的口吻商量的說;“我要勸你的是,為了爹的顏面,最好不要行差踏錯……你們倆沒有私下見面吧?”
小刀紅著臉說:“爹說什麼哪。”
大將軍慈和的說:“我是說,就算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小子想要娶我家那身嬌肉貴的刁蠻女,我家那決不好惹的刁蠻女又肯下嫁那不知好歹的小夥子,至少,也得要明媒正娶,否則,我這做老爹的,可不批准呢!”
小刀的臉立刻紅得像新娘子一樣。
大將軍慈藹得像是神翕上香火裊繞的神像:“我的意思是說,人言可畏,你們最好還是在大庭廣眾的地方會面較好。你們不是有很多朋友嗎?”
小刀的臉紅不僅是為害臊,大將軍的關愛和氣度,使她溢滿了無言的感激。 “是的。”好小聲的說:“我們常一大夥人一起聚會。”
“那就好了。”將軍隨後不經意的向;“通常在什麼地方聚面?”
“柺子老何的家。”
“哦,他的家,”大將軍笑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