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的人,這些江湖歲月裡,愈漸覺得,我想助他復仇,但我想陪你過一輩子。”
她的臉靨如同明月一般皎潔:“因為,我已害了你半輩子,我從來未曾陪過你,你卻在困難危艱中,伴我共渡。”
她握著赫連春水的手,說:“所以,你不要去送死,“好不好?”
她限裡也閃著淚光:“好不好呢?”
赫連春水只覺得自己浸沉在一種極大的幸福之中,幾乎喜樂得要大叫出聲,只喃喃地道:“大娘,大娘,紅淚,紅淚,我好開心,我好快樂……”
息大娘嫣然一笑。
赫連春水忽想起什麼似的,說:“可是,戚寨主那兒——”
“等一切平定了之後,我才告訴他;”息大娘堅定地道,“只要他能復起,只要他能報仇,我便不欠他什麼了。”
她說:“他也不欠我什麼了。”
潺潺江流。
悠悠明月。
月亮像戀愛一般輕柔的爬滿了山壁、巖洞、穴孔、土坑……
再明麗的月亮,也照不亮所有的黯處。
這層山洞裡最黯的一個地方,有一個人,就在這個時候,踩在洞裡最暗的黯處,離開了這兒。
他離得好遠,身影蹌啷,像受了重傷一般,轉入了幾個山洞,才敢把忍住的咳嗽,輕而沉重的咳了出來。
他咳的時候,全身都在抽搐著,像把肺都要咳出來似的,他雙肩高聳了起來,月亮映照下,就像一隻瀕死的白鶴,看去竟有些似雷卷。
他當然不是雷卷。
他是戚少商。
由於他只有一條臂,所以看去更加伶仃、更要淒寒,份外單薄,份外枯寂。
——大娘,你不明白:縱使我得到了全世界,而失去了你,我究竟得到了些什麼?如果我沒有了你,我是什麼?紅淚,原來你並不明白我,一點都不明白我,一直都不明白我!
戚少商覺得喉頭髮苦,吐出來竟是血。
原來血是苦的。
這些日子以來,常常受創,傷未痊癒,吐血並不異常,但所有的創傷加起來,總不如這一刀深。
——因為這刀是你砍的,大娘。
戚少商長吸一口氣,他明白自己不能再欠負累息大娘,可是,從第一次乍逢驚豔,他們離離合合,爭爭吵吵,幾時靜息過?如許歲月,如許憂歡。他輝煌時,只希望輝煌給她看;而她美麗時,只希望美麗給他看。可是一個美麗,一個輝煌,總是錯過了,從今生今世,就不能償補了……月光,月光真是寂寞如雪啊。
戚少商關切洞裡洞內的一切風吹草動,他也查覺赫連春水不大對勁,所以暗中留意他的行動,但卻無意中聽到了息大娘這番話。
他白衣蒼寒。
劍若青霜。
唇緊抿。
鼻高挺。
人傲。
可是他已經死了。
他的人還未死,可是心卻死了。
自從聽到這一番話,他就等於不曾活過。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我會成全你的。戚少商心中只有一句句如一刀刀砍著的話,我會成全你的,大娘……就像你當年曾為我念:
“思君如明月……”
思君……
明月……
江水濤濤。
何年初照?
戚少商忽然升起了一句自擬的詩:
為情傷心為情絕
萬一無情活不成
他一笑。笑得比哭還無依。
直至“天亮”,他才發現自己未曾死去。
而且仍在活著。
悲悲哀哀般活著,然後裝得快快樂樂。
——這種活著,是不是比死還難受?
——這樣活著,是不是比死還像死?
戚少商撫摸自己斷臂的傷處,彷彿,斷臂才是昨夜的事。
第一零六章 生死有情
就算不是因為饑饉,群俠在洞裡再也耽不下去了。
因為易水漲了。
由於天氣的變化,影響水流,水浸入洞,低窪的地方就變成一片水澤,逐漸只剩下兩成不到的洞穴,可以避免水淹。
官兵現在只須集中監視那幾個較高的巖洞,便可以控制群俠的一切舉措。
勇成本來建議大家不妨藉水浸入巖洞時,反逆游出去逃生,但這條路卻行不通。
因為洞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