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偶遇的這個叫做羅萊士的神秘西方男子。
他叫她羅莎蒙德,稱她為天使,從荊棘中擷取紅色的花朵,插入她的髮際。無數個黃昏和黑夜裡,荒漠的風掠過,在那天籟的伴奏下,他們雙雙從長廊上旋舞而過,然後在攀爬著野玫瑰的門前折返——他的眼睛注視著她,他的舞步引導著她,他的手指冷得如同冰塊。他的呼吸都是冰冷的——然而心臟還在胸腔中靜靜地跳躍。
她無數次猜測過、這個金髮藍眸的男子究竟是什麼人,然而終究未曾開口。正如他從未追問過她的身份,她也選擇了沉默——她想,他應該和她一樣經歷過漫長的歲月,眼裡才會沉積下如今的沉靜和深邃,然而他的容貌卻停留在不到三十的時候。
她本來是不會去猜測這些的,正如千年來她對於一切事物的淡漠態度,她本已失去了“好奇心”多年。然而,這一次她卻忍不住不去猜測。她知道那是她的“障”又加深了——因為她開始執著,才會出現如此心神恍惚的情況。
然而,她寧可如今這樣的心神恍惚、惴惴不安……起碼在這樣的焦灼和憂慮中,她能感覺到自己“存在”。
如若不執,何存何在?如若過執,或明或滅。
也許,他是同道中人?來自西域的神或者仙,所以不同於這邊的任何神仙——那個念頭她也有過,隱約帶著幾分僥倖和自欺,一度她都幾乎成功地讓自己相信那就是事實。但是那樣的念頭,很快就被徹底打破——
那一日,她被那隻黑貓咬著衣角,牽引著,來到高處的神龕上。
深陷的神龕投下濃重的陰影,籠罩住裡面的人。一頭純金色的頭髮宛如火焰。她看見羅萊士坐在搖椅中,手裡抓著一隻毛茸茸的動物、尖利的指套上滴下如注的鮮血,落在金盃裡。等她看清楚那隻不停抽搐的東西竟然是一隻碩鼠時,從未有過的震驚表情掠過她千年平靜的臉,那一瞬間、她想大約有驚呼逸出她的唇角——他坐在搖椅中,抬頭看見了她。然後,他平靜地舉起注滿的金盃,喝下了杯中的鮮血。
蒼白的臉上,殷紅的唇如同血般鮮豔。黑色的波斯貓串入主人臂彎中,得意而慵懶地眯起了眼睛,咕嚕了一聲,冷冷注視著這個近日來和主人形影不離的女子。
“羅莎蒙德,我的天使——你現在知道我是什麼了……”看見她驀然的闖入,湛藍色的眼睛裡反而有微弱的笑意,戴著紅寶石戒指的蒼白的手撫過黑貓的脊背,他開闔著因為飲血而妖豔非常的唇,吐出冰冷的氣息,“我是被詛咒的一族,只能躲在沒有日光的黑暗裡,與這些老鼠和蝙蝠為伴,靠別人的血來延續這不能腐爛的身體——永遠不會衰老和疾病,永遠介於生和死之間。”
“你、你是……”震驚依舊籠罩著她,蜀山的劍仙說不出她猜測的語句。
“我是一個吸血鬼……用你們的話說,或許是一個邪魔。”然而,他卻接著說出了她心中疑問的答案,帶著微弱的笑意,“為了得到救贖,在向東跋涉的途中我和族人立下誓約、戒絕了人血,卻不得不依靠這些骯髒的血來延續生存——親愛的羅莎蒙德,你從天上下來,卻遇上了這樣的我。”
“邪魔……邪魔?”看到地上抽搐的鼠屍,她陡然感到無以名狀的厭惡和寒冷,往後退了一步。紫電劍感受到了她的反常,悄無聲息地躍入她手中,發出淡淡的光。她聽過的……她恍然記起、這個關於西方吸血邪魔的傳說,她在蜀山的時候就依稀聽過。那時候心裡就無端地緊了一下,總覺得異樣——不料,今日真的有相遇的一天。
“不必緊張,也不必驚慌——我知道好夢不能做一輩子。時間已經用完了,我的天使將回到天上去了。”顯然注意到了這個細微的動作,羅萊士湛藍色的眼裡陡然閃過奇異的微笑,輕輕搖頭,將金盃放下,站起,“等我們跳完最後一支舞,你就要回到你的‘家鄉’去了,對不對?”
她終於在離開蜀山幾十年後、第一次念及自己的“家鄉”……那真的是“家鄉”麼?所謂的家鄉,是必須要有什麼召喚著遠遊者回歸的人或者事的吧?
不等她從震驚中回過神,冰冷的手指再度牽起她的手,不由自主地被帶著、一個旋舞,就在風聲中飛了起來——那真的是輕盈得如同在飛,完全不被任何有形有質的東西牽絆。已經是嚴冬,入夜後的大漠裡依稀下起了小雪,從支提窟破碎的頂上翩然而落。
雪漸漸積了起來,然而兩人踏雪起舞,卻輕得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胡旋舞、春鶯囀、合舞……很多飛天姿態都可以從西域的舞曲中找到痕跡,到了後來,就慢慢夾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