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每一天,他都能看見這個女子在支提窟中跳舞,觀摩著每一張壁畫,慢慢從一層走到了第六層。那樣的盡心盡力,絲毫不關注任何外物,也沒有發現作為這座洞窟現在主人的他的存在。而蟄伏在此的族人已經訂立了誓約,也沒有打擾這個貿然的闖入者,他只是靜靜地好奇地看著那個女子,年復一年——
壁畫上的飛天吸引了紫衣女子,而旁觀者卻被紫衣女子而吸引。
他放下了酒杯,抓起筆,在對面的石壁上抹上了一筆金黃——那是淡淡的金色夕照,籠罩住畫面上那個紫衣的舞者,彷彿那個起舞的女子身上發出柔和的光芒來。
他正在出神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那隻黑貓無聲無息地溜下了神龕。
“唰!”紫色的長劍彷彿有靈性,迅速指住了那隻闖入者。紫衣女子旋轉中的舞姿停了下來,轉身看著縮在一邊的黑色的小貓,眼神淡漠。也許因為多年無人居住,這座空城裡來往著很多奇怪的生物,有些已經帶著妖氣——然而雖然身為劍仙、她卻毫不在意,心無旁騖地只管自己的飛天之舞。彷彿多年修心養性的生活,已經將她心中最初那點作為劍仙的道義都消磨了。
“咪嗚……”彷彿被劍氣所逼,黑色的小貓不敢走近,畏縮地蜷伏在了角落裡。
“抱歉,打擾了。”紫衣女子剛要轉身,忽然聽到耳邊有人說話,帶著奇異的捲舌音——這個空無一人的城市裡,居然有人對著她說話!
紫電劍唰然回指。然而,不知道為何那把靈劍居然無法進逼,停在了空中。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貓。”修長的身子彎了下去,抱起地上的貓咪,剪裁得體的黑色外袍中露出暗紅色的金邊襯衣——完全是不同於中原的打扮。來人的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五官輪廓分外清晰,純金色的捲髮和湛藍色的雙眸、顯示出不同於中原漢人的血統。
初起的薄暮中,紫衣女子淡漠地看了來人一眼,雖然明知空城裡驀然出現這樣的陌生人、著實可疑,然而她依然沒有興趣多說一句話。
既然舞蹈被打斷,她便收起了劍,漠然地看了來人一眼、轉身準備離去。
“小姐,你知道為什麼你的舞蹈始終無法現出壁畫上的神韻麼?”然而,在轉身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背後的金髮男子忽然開口了——那樣的話語,讓她忍不住微微一怔:這個人、竟然在旁觀看了自己的舞蹈多時?以她的修為,居然不能發覺他的存在?
“因為你沒有投入感情——不會笑,也不會哭,甚至沒有表情。”雖然不見對方回頭,卻已經成功地留住了這個美麗的女子,異族男子嘴角泛起了一個笑意,語聲裡有一絲譏刺,“那樣的舞蹈、即使動作再優美再準確,和提線木偶的表演又有什麼區別呢?”
那樣肆無忌憚的冷嘲,讓紫衣女子霍然回頭,眼眸起了變化,不知道是恍然還是惱怒。
“你是誰?”終於,她開口問出了一句話——一百年的沉默讓她的話音起了不準確的扭曲,聽上去居然和對方卷著舌頭的發音一樣的奇怪。
“羅萊士。”抱著黑貓,金髮的男子微微笑著躬身一禮,“美麗的小姐,願為你效勞。”
“你懂舞蹈麼?”依然驚訝於對方方才的見地,紫衣女子追問。
“略微懂一些,在我祖國的宮廷裡曾經學過。”那個叫做羅萊士的人保持著恭謙的身姿,微笑著,“美麗的小姐,能否有榮幸知道你的名字?”
“迦香。”那樣奇怪的問話方式沒有讓紫衣女子感到驚訝,她只是低下頭,臉上帶著一貫的淡漠,回答,“我從蜀山夢華峰來。”
“家鄉?”顯然是誤會了,羅萊士略微詫異地揚起了眉,抱著貓咪,“小姐的家鄉是蜀山?是從這裡再往東、更接近太陽昇起處的地方吧……”
“家鄉?”劍仙迦香重複了一遍那兩個字,然而腦海中卻想著另外一個詞——千年來 ,她得道成仙,卻還是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名字有這樣有趣的諧音,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不,不是家鄉——是迦-香。”
她伸出手指,在剝落的牆上劃出那兩個繁複的字——然而,看著自己的名字,她陡然間又是一陣恍惚:她是迦香?那兩個字,就是她在這個天地間的代稱?如果有一日她消失於這個天與地之間,只有這兩個刻入牆上的字證明她存在過麼?
然而,這兩千年無喜無怒、幾乎忘了自身的歲月裡,她真的是“活著”的麼?
“我的家鄉,在拜占庭以西遠得看不到盡頭的地方。”看著纖細的手在黃土牆上劃過,彷彿有些感慨地、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