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班長劉景昌似乎也很肯定這一說法,並說訊息是從姚連生那裡透出來的。我雖不敢相信這會成真,但心裡還是有一種按捺不住的期待。就像期待今天就得到明天撤下陣地的命令一樣迫切。
這樣的期待讓我的內心充滿了感恩,我感謝這場戰爭,雖然戰爭本身並不值得感謝,甚至讓我深惡痛絕。我感謝的是戰爭給了我改變人生軌跡的契機,如果真的如戰友們的傳言所願,那就是戰爭成就了我,並給了我一個全新的,夢寐以求的未來。並用這樣一個未來去慰藉我年邁的父母,他們將會何等的自豪與欣慰呀!
弟弟來信說,家鄉有人說我犧牲了,更多的人說我是負傷住院了。不管是真是假,母親一聽到這樣的訊息就流淚,當著他們的面哭,揹著他們的面也哭,眼睛都快哭瞎了。他質問我到底是怎樣一回事,叫我一定給家裡去信說明真相。我一邊寫信一邊想著母親的眼淚,自責,懺悔,內疚。我想,只有爭取更大的進步,才能帶給母親自豪,才能帶給母親欣慰。
我聽到電話響起,一遍,二遍,沒人接,再響起時,我迅速跑到姚連生的洞裡拿起話筒“喂”了一聲,話筒裡說:“二十九嗎?你是誰”?
我正準備說出我是誰,話到嘴邊縮回去了。我想起在三十六號陣地看趙忠偉和袁傳清的時候,他們說告訴我一個減壓的良方,屢試不爽。我疑惑,他拿起話筒,手柄一搖,對方一“喂”,他問:“你是誰呀”?
對方答:“我是XXX”。
“我是你爸爸,兒子啊,你聽出爸爸的聲音沒有啊”?
於是,雙方日爹搗孃的一場大罵,圍在一邊的人也參與進來,罵得開心極了,然後引得陣陣鬨笑,就不那麼寂寞,也不那麼無聊了。
有時你不必親自惡作劇,拿起話筒,你就能聽到話筒裡罵的不可開交,惡言移語伴著鬨堂大笑,時間一長,大家都知道了這一良方,參與的人越來越多。
想到這些,我反問一句:“你是誰”?
他沒回答,反而厲聲再次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一聽,好像是確有來歷,不像是惡作劇,但又怕上了對方故意嚇唬的當,只是說:“我是通訊員”。我認為這是一個折中的辦法,是領導有事傳達的話,他就會傳達了。是惡作劇的話,也不會上了對方的當。
話筒裡的聲音更加嚴厲,再次催問:“你叫什麼名字”?
聽口氣對方是真的生氣了,看來不是惡作劇,是領導,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願把名字告訴對方。我委婉地說:“你找誰?我去幫你叫”。
這時姚連生的通訊員莊錢友跑過來接過話筒,他一聽說是指導員,我聽後嚇了一跳,“指導員?是他嗎”?我不相信指導員會如此粗暴,如此蠻橫。
我從莊錢友手裡接過話筒,告訴了我是誰,解釋了不告訴名字的原因,但他仍然非常生氣,口氣嚴厲地說我是個熊兵,說我這兵越當越夠嗆,越當越狂妄。
“夠嗆就夠嗆吧”,我一下子懵了,既傷心又委曲。急急忙忙地跑來接電話,卻無端得到一頓訓斥。我的情緒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我想不通指導員的情緒為何如此極端,粗暴,甚至根本就不聽我的解釋,我突然擔起心來,今天的事件,會不會影響我的進步?
一個士兵的戰地日記(113) 八六年四月一日;小雨;濃霧。
昨晚呆在哨位上,懊惱,委曲,不平。怎麼也想不通指導員也會如此情緒化,電話打來沒人接,這可能是他大動肝火的主因。在他發火問我是誰時,我又沒在第一時間裡報上姓名。作為連隊裡的首長,下屬對自己如此不尊重的行為是不可以容許的。但是在電話裡,我並不知道你是指導員,也沒有頂撞冒犯你,作為指導員,為什麼一下把那麼多的指責潑向一個無辜計程車兵呢?
早晨莊錢友悄悄告訴我,通訊員哈繼不明白指導員為什麼發那麼大的火,悄悄打電話問清了情況,他讓莊錢友轉告我,讓我今天務必當面向指導員作一個解釋,免得因為這麼一點小事把自己給毀了。我一聽,心裡立刻毛了,感到了事態遠比我想像的嚴重,再一次懵了,在莊錢友的催促下,我到30號找到了指導員。
我不願意承認我錯了,因為我沒錯,我只是想解釋,我不是不尊重你指導員,是我不知道,是因為常常有這樣的惡作劇。
指導員武斷地打斷了我,根本不聽我解釋,我呆了,我委曲,我甚至想哭,但我沒哭,我一直敬重的指導員,原來也是如此的狹隘,再怎麼解釋都是枉然。我往29號走,走到沒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