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方式不同,它的基本出發點——對於罪的承認及深深地關切人類受苦的事實,卻是和基督教很接近的。
這種文化融合的最好例項,可在蘇東坡給他的侍妾朝雲的話中找到。蘇東坡——中國最偉大詩人之一及偉大的儒家學者,在六十歲的時候,過的是被流放的生活。他的妻已死,而他的少妾在主後一○九四年自願隨他到戍所惠州。朝雲當時已成為佛教徒,而蘇讚美她在對神(佛)的服事上,像一個維摩天女。在這些詩中的一首,蘇東坡談及她把從前的歌衫舞扇拋在一旁,而專心致志於佛經及丹爐(道教)。當不死之樂找到的時候,她將和他說再見而到仙山去,不再像巫峽的神女和他結成生死姻緣(儒家)。這首詩之所以比其它的詩突出,就是因為這種情感的奇妙地混合。佛教維摩天女的意象在詩中重現。按照佛教的傳說,天女從天上散花,花瓣落在聖者的衣服及身上將會滑落,但卻附著在那些仍有世上情慾的人身上。
〖白髮蒼顏,正是維摩境界。空方丈散花何礙,朱唇著點更鬟髻生採。這個千生萬生,只在好事心腸著人情態。閒窗下釵雲凝黛。明朝端午待學仞蘭為佩,尋一首好詩,要書裙帶。〗
次年夏天朝雲死了,她在呼吸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唸了一句佛偈,而按照她的意思,葬在一間佛寺的附近。那首蘇東坡題在她墓旁白梅花樹上的詩,是我所讀過的最纖美的東西。
〖玉骨那愁瘴霧,冰肌自有仙風。海仙時遣探芳從,倒掛綠毛麼鳳。素面翻嫌紛涴,洗妝不退唇紅。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
這是真的人生,及痛苦、死亡、孤獨的問題;用偉大的人類心靈來表現靈性與肉體的關係。在這裡,人的心靈遭遇了人生的問題,遭遇它的悲悽和它的美。而耶穌用簡單明瞭的方法解決了這些人生問題。
【一、孔子那個人】
如果我現在來寫儒家的哲學,這是在我之前已有數千中國學者寫過的課題,我只能寫出我自己對它的悟解及我自己對它的評價和闡釋。我沒有接受什麼,也沒有認為什麼是當然;我喜歡剝去孔子及儒家某些他們已因此而被曲解的意見和信仰。我的天性近乎道家,多過由信仰而成的儒家。那些新儒家已透過佛教徒的眼來看孔子的教訓,為什麼我不可以透過道家的眼來看孔子的教訓?儒家和道家被視為中國思想的對立的兩極:孔子是一個實證主義者,而老子則是一個神秘主義者;孔子最關切的是人,而老子最關切的是宇宙的神秘和性質;孔子視宇宙為人之一部分,而老子則認為人是宇宙的一部分。但在近距離來看,問題仍不是這樣乾脆及簡單。我以為孔子對上帝及上帝意旨的關心及他對於宇宙的靈性性質的看法,已被儒家通常的實證主義所矇蔽。因為道家有意深入,而儒家則一切都在表面上,至少是假作如此。道家的思想家較能欣賞孔子及其教義的某些方面,且幫助他避免只注意顯著的德行及生活的實際問題。我想考察孔子對於死、上帝、上帝的意旨,及人的靈性等較大問題的態度。
孔子生於主前五五一年,非婚生。他的父親是魯國三大名將之一,下面那個故事,可見其勳業之一斑。有一次他帶魯國的兵去攻一座城。當他的一半軍隊已進入敵人的城門,而另一半仍在外面的時候,敵人突然把城門放下。孔子的父親,看出敵人有詐,一手將城門舉起,讓他的軍隊全部退出。
孔子的父親八十歲以後才娶了一個少女,就是孔子的母親,她是三個姐妹中最小的。儒家的清教徒曾想盡最好的方法來解釋歷史的記載,以說明孔子並不是非婚生,但我以為不需要這樣做。非婚生的子女常是很聰明的,而這是自然的。“一切孩子都是自然的”,如一個法國貴婦所說,但我以為私生的孩子比其它的孩子更為自然;意思是,這個孩子常是服從男女互相吸引的自然律的強烈羅曼史的結果。別的紀錄似乎也支援這個說法,大歷史家司馬遷記載孔子父親死時,孔子尚幼,他的母親不願意告訴他父親墳墓的所在。(他的母親想瞞著他。)等到孔子的母親死後而孔子已長成時,他才從一個鄉下老太婆的口中知道父親是誰及他墳墓的所在,使他可以把父母合葬在一處。孔子被描寫為九尺六寸高,古代的尺是長一指距,或八英寸,那麼用現在的尺來量是高六尺四寸。無論如何,他的綽號叫做“長人”。
孔子童年為季氏牧牛羊,所以他嚴格地說是一個牧童,曾經學習做過許多粗鄙的事。但由於自修,他乃成為當時第一流的學者。五十歲的時候,他被任為魯國的中都宰,升遷為魯司寇,後來且攝行相事。在這裡他有機會將他社會和政治的學說付諸實施,但因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