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險生涯,他又疲勞又渴睡,現在正是補償一下的時
候。我不得不猛力地將他推醒。我永遠忘不了他醒過來時那副兇狠的眼光和抓槍的動作;為
了防備不測,我早已把他的槍移到離他的睡處相當遠的地方。
“先生,”我對他說,“請您原諒我吵醒了您;可是我有一個傻問題要問您:您樂意看
到半打槍騎兵到這兒來麼?”
他跳起來,用駭人的聲音問:
“這是誰告訴您的?”
“只要這個警告有用,管它是從哪裡來的。”
“您的嚮匯出賣了我,這筆帳我一定要同他算的。他現在在哪兒?”
“我不知道……在馬廄裡,我想……可是有人對我說……”
“誰對您說的?……也許是那個老太婆……”
“一個我不認識的人……閒話少說,回答我,是或者不是,您願意不願意在這裡等候那
些兵士?如果不,那就請您不要浪費時間;否則的話,那就晚安吧,請原諒我打斷了您的睡
眠。”
“啊!您的嚮導!您的嚮導!我一開頭就不相信他……可是……我會跟他算帳的!……
再見吧,先生。您幫助了我,上帝會報答您的。我並不像您想的那麼壞……是的,在我身上
有些東西是值得一個紳士同情的……再見吧,先生……我只有一個遺憾,就是我無法親自報
答您。”
“您要報答我就請您答應我一件事吧,唐何塞,就是永遠不要懷疑任何人,永遠不要想
報復。拿著,這些雪茄是給您路上抽的。一路平安!”
我把手伸給他。他緊緊地握了握我的手,沒有作聲;他拿了他的短統槍和他的褡褳,對
老太婆說了幾句話,所用的方言是我所聽不懂的,然後,飛向馬廄。幾分鐘之後,我就聽見
他在田野裡賓士了。
至於我,我又躺在我的板凳上,可是我再也不能入睡。我心裡思忖,我到底有沒有理由
從絞刑架上把一個強盜或者殺人犯救下來呢?我這樣做僅僅是為了我曾經同他一起吃過火腿
和巴倫西亞式米飯罷了。我是否出賣了那位站在法律一邊的嚮導呢?我會不會使他遇上受罪
犯打擊報復的危險呢?但是,待客的義務又怎麼講呢?……我想這是野蠻人的偏見;今後我
對這個強盜所犯的一切罪惡都得負責……可是良心憑著本能來拒絕一切推理,這也是偏見
嗎?也許,在我當時所處的艱難局面中,我不能毫無後悔地脫身吧。
我正在左思右想,對自己的行為,是否合乎道德還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我只見6個槍騎
兵同安東尼奧一起出現,安東尼奧非常小心地躲在後面。我迎上前去,告訴他們強盜在兩個
鐘頭以前已經逃走。隊長盤問那個老太婆,老太婆回答說她認識納瓦羅,可是因為她一個人
住在這裡,所以她不敢冒著生命危險去告發他。她還補充說了一句,說他每到她這兒來,總
是習慣在半夜裡動身的。至於我,我得走幾里地到一個治安法官那裡呈驗我的護照,還得籤
署一份陳述書,才能繼續從事我的考古調查工作。安東尼奧有點恨我,因為他懷疑是我妨礙
了他賺到200迪加的。不過,我們在科爾多瓦還是像好朋友那樣地分了手;我給了他一筆很
可觀的報酬,在我的經濟條件許可的情況下,我儘量多給了他一些錢。
二
我在科爾多瓦住了好幾天。有人告訴我,多明尼各會①的圖書館裡有份手稿,可以給我
提供一些有關古代門達的有用資料。那些善良的神父們很熱情地招待我,我白天在他們的修
道院裡度過,黃昏到城裡散步。在科爾多瓦,日落時分總有許多閒人聚集在瓜達爾基維爾河
的右岸。在這裡,人們呼吸著製革工場散發出來的氣味,這所製革工場還為當地保持著精製
皮革製品的古老聲譽。另一方面,人們可以在這裡欣賞一幕十分值得欣賞的景象。晚禱的鐘
聲敲響前幾分鐘,一大群婦女聚集在河邊,站在堤岸下面。堤岸相當高。沒有一個男子膽敢
混雜在她們裡面。晚禱的鐘聲一響,黑夜就算來臨了。最後一下鐘聲響過後,所有婦女都脫
了衣服,走進水裡。於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