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熱的承諾。
我原以為只有我是個傻子,原來事事都沒有絕對,這就叫做“無獨有偶”。
他的眼神清澈。我的耳邊慢慢清淨,這才發現,服務員與其他顧客竟都不在我們座位的周圍。這裡就像是被特意清過場。
胡皓一隻手覆上我的手被。我驀然抬眼,餐刀噹啷一聲,清脆地敲擊在盤沿。
“以後你做什麼,我都幫你善後。晚下班,我接你。喝醉酒,我照顧你。胃痛的話,我來煮養胃大餐。還有什麼嗎?”
我的嗓子有些澀,發不出聲音。
他的嘴角、眼角、眉梢,全是笑意。眼睛裡,卻是滿溢的認真,深邃得看不見底。
“要我承諾個時間嗎?”他笑著,靠近,用嘴型輕聲說出“一輩子”,然後接著問,“夠嗎?”
我舌頭僵硬,腦中一片短路的蜂鳴,叉子也從手中脫落。半晌,才艱難發聲:“我有什麼好?”
他伸手,拿過我手裡的刀叉,開始慢條斯理地切香草派,邊切邊說:“什麼都好。全部的。”
“是麼?”我失笑。
“嗯,最重要的是,”他抬頭飛快看我一眼,“長得好看啊。”
一個岔氣,我立刻豎起眼睛:“什麼!”
“來來,張嘴,”他叉著一小塊餅送到我嘴邊,“生氣就不好看了。張嘴,啊——”
我剛打算反駁,就被他瞅空把餅塞進了嘴裡。
“嗚——你——”
“不說這個,”他放下刀,隨意斜垂著叉,另一手輕支臉側,“好吃麼?”
“嗯——”我努力嚥下去,眼睛卻有些移不開。
這個動作,真是——好帥啊。
我果然仍然是個以貌取人的人。
他的下巴微微揚起,笑得璀璨。
第8章
不經意之間,又一個月從指縫滑過。我下班回家開啟門,就見焉甄若有所思地坐在客廳沙發裡,面前放著杯沒了熱氣的茶水。我放下包甩掉鞋子,走過去探探水杯,說:“就算是仙人也不要在冬天喝冷茶,我這個老胃病在這裡給你現身說法——還是說你在幫我省電費?焉甄?”
焉甄抬頭看我,目光幽深:“好久沒見你開玩笑了。”
我一愣,笑意凝結在嘴邊。
“焉甄,我現在不過是個凡人了。”
“我從沒在意這個,”焉甄站起來,一身素白衣,端莊高貴,“為什麼這麼說?”
我笑笑:“我記得,我不會忘記。我這裡——”我比比心口,“我這裡有個洞。我無法像仙人、像言皓一樣超脫。”
焉甄目光微怔,輕聲說:“仙人,超脫麼?”
“當然!言皓可以什麼都不在意,可以為了佔有而破壞我的一切,他不懂愛。但是凡人懂。”
“凡人懂?”
“嗯,”我仰起頭,“景頁懂。”
每每想起景頁,便覺得世界都是明亮的,我的臉頰也像是能反射出溫暖的亮澤來。
焉甄盯著我,不說話。
“景頁懂,”我繼續說,“景頁愛我——”
“司秋,”焉甄嘆氣,“景頁已經不在了。”
我別過頭,有溫熱的東西一而再地湧上眼眶。
“你聽說過麼?有的人雖然死了,卻永遠存在。”我按著胸口,“在這裡。”
我站在視窗,玻璃裡映出我孤單的身影,細細長長的一條,淡淡漂浮在窗外瀰漫夜色的城市樓宇間,莫名的蕭瑟。
焉甄走過來,兩手擁住我的肩:“忘了他不行麼?”
“不行。”
“為什麼?”
“有他在這裡,我心裡才有些溫度。焉甄,人界其實很冷。”
“是冬天麼?”
我在他胸前搖頭,蹭得頭髮蓬亂飛揚。
“忘掉他,比什麼都難受,比知道言皓殺了他的時候都難受;而放他在心裡,只是微微的難受,一點一點,雖然連綿不絕,但是可以忍受。”
“幹嗎不放你自己自由?”
我回過頭,對他輕輕一笑,答:“誰說我這樣不自由?”
“你這樣記著他,”焉甄皺著細長柔和的眉,“是永遠不打算給其他人機會了嗎?”
我一愣。
焉甄深深看我,聲音有些哀傷:“你對得起他一個,卻要負其他任何人。”
我埋下頭,焉甄的聲音輕柔迴旋在頭上方,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