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慈百年誕辰,天下各地的子弟紛紛趕來,周邊名門望族、同行同僚皆不敢怠慢。
林家莊到林臻的師父林武這一代,已經是第六代了。初創林家莊的是西南地區的一個大地主,對靈術一竅不通,但他的夫人卻是當朝御用的靈師,功成名就急流勇退,二人便隱居在啟城,創辦林家莊,培養民間靈師,為百姓造福。
太師父林慈雖已百歲,髮鬚皆白,卻仙風道骨,渾無夕陽西下之態,外人都傳林慈已可略知天命,有朝一日必能位列仙班。
“林慈大師的壽宴上上下下打理得頗為有心啊。”宴席上,未城劉家莊莊主拂了拂花白的鬍子,“待劉某百歲時,要是能有個那麼風光的壽宴,那可真是此生無憾了。”
林慈高坐在大堂正中央,穿著新裁的硃色錦袍,笑得和善:“壽宴上上下下,都由老朽的長徒孫林臻所佈置。”
劉家莊主眼中流露出讚許之情:“是個能幹孝順的孩子。”
坐在他旁邊的張師父也開口道:“我見過這孩子,上次親自來給我送茶葉,在門外等了我一天。瞧他也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吧?現在那麼有耐心的年輕人,著實不多嘍……”
林臻在底下聽著,心裡自然是有幾分高興的,但還是會受寵若驚,他忙站起道:“二位前輩過獎了,林臻不過是按太師父和師父的教誨做事罷了。”
話音剛落,便聽一個懶懶散散的聲音傳來:
“師兄不必自謙,這麼些年來你把莊裡照料得那麼好,都是有目共睹的。”
蕭陵穿著天青色的衣服,慢悠悠地走了進來,渾然沒有遲到者的自知。
“今早陵看到一樹桃花開得正好,便看得久了,忘了時間,還請太師父莫怪罪。”說著,他笑盈盈地走上殿臺,從袖中拿出一枝粉桃,放在林慈的案几上。
然後他徑自走到林臻身旁的空座上席地而坐,臉上依然是風輕雲淡的笑容。
林臻一愣,不知蕭陵唱的是哪出,只得坐下。
林慈拿起那一枝桃花,放在鼻前輕嗅,微微一笑:“罷了,看在這枝桃花的份上,老朽便原諒你。”
劉莊主打量著蕭陵,疑惑道:“這是……?”
蕭陵笑得溫文爾雅,起身行禮:“鄙人蕭陵,林家莊一子弟也。”
臺下眾人皆驚,眼前這個年輕俊美的男子便是國靈侯蕭陵?
若說林慈是林家莊的鎮莊之寶,那蕭陵則是讓林家莊聞名天下的明珠。
十六歲出師,十七歲封侯,駐府東邊最最繁榮之地百錦城,如今弱冠未加,便已名響天下,風光無限,與龍都上官鴻霖、西雪顏鏡、夜城離淵被世人稱為“神氏子”。
相比之下,本該撐起門面的大師兄林臻,卻默默無聞,碌碌無為。
林臻看著不少人開始向蕭陵套近乎,心裡不是個滋味,只有自嘲一笑,笑自己心胸狹隘。
這時二師叔林桓開口道:“四年不見,蕭陵也長大了……唔,今年加冠?”
蕭陵點頭:“是,今年八月加冠。”
林桓應了一聲,“回莊裡頭來?”
“幸得國相賞識,認陵做義子,主持冠禮,由皇上給陵加冠。此事陵早先已告知太師父與師父,怕是不能在啟城舉行了。”
如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又驚得眾人議論紛紛。國相為之主持,帝王為之加冠,豈能在小小啟城林家莊?自是在龍都宗廟堂舉行!開國來獲此殊榮者,除了蕭陵,也就只有康懷年間的武狀元王康和南陵年間的神童慕容赫而已。
林桓向來沉穩,只是叮囑道:“宦海浮沉,自當小心。”
蕭陵對林桓瞭解不深,只知道他早些年入了仕,當了個地方官,卻因為人正直不理賄賂等人情髒事而丟了烏紗帽。
壽宴的話題明顯轉向了蕭陵,長輩豔羨,同輩仰慕,晚輩尊敬,而蕭陵也應對有力,遊刃有餘,早已不是四年前那個不通曉人情世故的少年了。
林臻默默地坐在一旁喝悶酒,秦雲的位置離自己有點遠,所以身邊也沒個說話的人,有些尷尬。
不知喝到了第幾杯,空盞中忽然被倒了杯茶水,散著幽幽茶香。
林臻抬頭,蕭陵不知什麼時候結束了和其他外人的客套,正直直地盯著他看。
“師兄別光喝酒不吃飯,傷胃。”
林臻依稀記得自己在蕭陵面前第一次喝酒時,蕭陵也是這麼地給他倒了一杯茶,說喝酒傷身。他淡淡道:“謝謝關心。”
“師兄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