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如果我說不怕,你就讓我留?」
口頭上說為他好,為他將來的七八十年打算,其實祁瀾可以什麼都不必說,他真的不用對死物多說些什麼,但他說了。
韜虹真不知道該感動於他的丁點在乎,還是恨他的欲蓋彌彰。
祁瀾一下語塞,拳頭握了又放,似是沒預到向來乖順的韜虹會有此一堵。「你……」
想說話了,又給韜虹打斷,他轉過頭去望向窗外人流,「你怕的是沒能把我給送出去。」
他去著緊任何一個人都比祁瀾來得值得,偏偏又真的害怕不能伴他那七八十年時光,害怕祁瀾在他所看不到的地方死去。
「也不是生離死別,以後多的是相見機會,你這小子惱父親了!」
祁瀾嘿嘿笑兩聲,笑得無比地甜,彷佛剛剛的衝突是假像般,逕自解釋韜虹的不快。
「別掛著我,以後你有空就去砍些硬東西,鐵啊鋼的,把自己弄得坑坑洞洞!那長流找我來補,你就常見我了,還可以回劍場去;要是不能,頂多我不時就帶語冰與蟲蟲來囂狄府找你,讓你們聚聚舊……」
韜虹多想以雙手掩上耳朵,最後還是用力閉上了雙眸。
他要是能,就把自己整把都化碎,乾乾淨淨地自毀,不用惦掛著誰人。
祁瀾說著說著,又覺得馬車內只有自己的聲音,空洞得嚇人,他的聲音漸說漸悄,最後沒再說下去,也學著韜虹望出窗外。
良久,馬車駛進宮中去,祁瀾把布包拉開,想要拿出令牌,第一眼就見著了韜虹劍。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輕撫著劍鞘,仔仔細細滑過每處花紋。
韜虹感到一股異樣感滑過心頭,同時又開始發痛,越來越痛,有點兒喘不過氣來。
祁瀾在心痛。毫無疑問地他也要受上百倍痛楚。
硬忍著這如突發病的狠狠揪痛,韜虹看向祁瀾,瀏海低低地看不清他的表情。
祁瀾撫著劍鞘、護環劍柄無一遺漏,他想起初畫韜虹的圖紙之時,「我也是……花了很重的花思才把你畫出來、打造出來的……我圖紙修改了過百次你又知道了?」
刀劍從設計到完全打造出來要上千日子,他那時不分日夜地畫整圖紙、冒險上戰場收集材料,還捱過了很多很多的苦才能把韜虹劍打造出來。
為了囂狄長流能擁有一件他的東西,為了讓他上戰場的時候有所保護,他是費了多久的時間、多少的心思去咬牙完成韜虹,那是他打的第三把劍,不同於任何意義。
就是打出了韜虹,他才有決心一路往鑄劍師發展,不然他本打算吐氣揚眉了一番,風光地回祁家鑄劍場就罷了。
「你陪過我上戰場了?還是你知道我打造你的苦?我不過是想贈長流最有價值的劍,你跟我相處十年了,不是親人也是朋友……怎麼就連我這小小的心願也不讓……」
「你以為我被長流三番四次地拒絕,我很好受?我也很難過……我連作夢都想長流有收下我贈的劍,有跟我笑,我不過想這樣而已呀!我也只有打劍比較本事……只不過想為他做些什麼,我等他這句謝等十年了……」
韜虹把頭仰高,緊緊咬著下唇。「祁瀾……」
祁瀾給予的心痛越來越劇,劇到前所未有的地步,讓他覺得心胸有被開啟一個大洞的錯覺。
祁瀾沒在說話了。
他一直等,等到痛楚開始有點舒緩了,韜虹仰高著臉,突地,有些什麼撃在手背上。
他抬起手背想要湊近眼前看,卻連續兩三下擊落,手背滑下幾許水珠。水,是從他下巴滴下的。
韜虹疑惑,以指尖抹臉,竟是比平常更冰涼的觸感。
他張開的眼眶間,一滴又一滴的淚,自有意識地滾下,彷佛忘了關上的水栓。
韜虹看向祁瀾,他的臉垂得低低,淚滴答撃在劍鞘上。這就是哭,祁瀾的淚竟也會自他眼眶滾出。
「別哭……」看這瘋子天天瘋笑,哭卻是十年不逢一趟。
夏說人類有的表情,他願與不願也總會學上,卻沒告訴他,人類哭的條件是先要心痛到彷佛要快死,而哭的模樣也是如此教他不忍。
「甭哭了。你不是教我男兒有淚不輕彈?」
這些年來,韜虹都很想很想觸碰實物,卻從沒像此刻般想擁抱他。這瘋子要哭便哭,不用預告。「可能就這次他會把我收下。」
「你給我閉嘴,你老子我真的……很難受很難受呀,現在我哭也不準了……」
就不知道是誰惹他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