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輕聲說道:“又遇見你了……”
他報以微笑,不語。
緣生,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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溱宣王四十八年,二月,冬將盡。
墨塵踏入聆雪居的大院時就聞到了清霜白露的酒香。這種宮裡密制的佳釀,入口溫和、冰涼,後勁卻極猛。自從第一次在無楨這兒品嚐到,墨塵便記住了它獨特的香味。雖說修仙之人應無慾無求,但墨塵卻對這人間的美酒念念不忘。
“我就知道我一開這罈子清霜白露,你一定會出現。”還沒邁進門檻,墨塵便聽見門內傳出無楨的笑語。
“慚愧,你手中的清霜是最好的餌,偏偏我是那條屢次上鉤的魚兒。”墨塵掃了一眼桌上的棋盤,微笑道,“無楨你好興致啊,品酒對弈。只是一個人拆解也沒什麼意思呢。”
“正等著你來,剛好就用這罈子上好的清霜白露,我們來比一局,如何?”無楨把黑白二子一粒粒放入缽內。
“哦?”墨塵在對面坐下,打趣說:“上次你一連輸了我五局,輸光了所有的賭注不止,連身上值錢的寶玉都押上來了,這次你不怕血本無虧?”
“墨塵你就不要清算我的敗績了,一年不見,你不信我的棋藝已經突飛猛進?”邊說著,無楨邊下了一子。
墨塵也不反駁,靜靜看了一眼他落子的位置,手指輕彈,一粒黑子緊挨著白子落下。一時間,兩人都運子如飛,開局的和應對的都彷彿胸有成竹,不消片刻,縱橫交錯的線上已擺開陣勢,棋盤上頓起烽煙。
“無楨,你的下法比起以前確實有些不同。”又對了几子,墨塵忽然說。
“怎麼個不同法?”無楨倒好奇起來,這個一向心思敏慧的人從自己的棋風中看出了什麼來。
墨塵抬眼說:“當年初次與你對弈,感覺你的棋風縱橫無畏,徵地殺子,手法果斷老練。想必你登上太子之位不久,正值鋒芒畢露之時,大刀闊斧,躊躇滿志。雖然殺意凜然,卻因為你心胸坦蕩,決絕得來不會給人陰狠血腥之感。”
“墨塵真的看透了我啊。”無楨感嘆道。“現在呢?”
“現在,我觀你的棋風比起以前穩健了許多,運子佈陣溫和而縝密,雖有攻城略地之意,卻也能剋制自己銳利的殺氣,耐下性子來運籌帷幄。而弈棋一道,開局時最忌貪念,中盤時忌有爭強鬥狠之心,這些你都能夠避免,所以現在我要花多幾分心思來提防了。”墨塵笑笑說。
“只是我還從未勝過你一局呢,所以還是有不足之處啊。”無楨搖搖頭說。
“這個……”墨塵頓了頓,眸光閃動,曜若晨星,“若要說你的不足,也許在很多時候,你太執著了吧。你我對弈之時,每每到了僵持不下的殘局,那個時候彼此都已經是強矢之末,勉強可以自保而已,若大家都放開得失,便能握手言和。若在這個時候再有圖謀,便會自亂陣腳,最後反而損了自身元氣。所以無楨你會落敗,因為你在最後一刻放不開得失之心。”
墨塵一番話,說得無楨是透骨冰涼,啞口無言。何所謂得,何所謂失,在這方寸之間,被剖析得如此清晰,人心人性皆逃不過那一雙慧眼。
凝視著眼前那雙平淡無波卻又透澈非常的墨瞳,無楨不免心中微痛:墨塵他猜得到我的心思麼?如果他真的知道,又如何可以這麼平靜?
沉吟了一會,無楨決定放膽一試,看看眼前這個洞悉人心的人是否明瞭他心之所想。
“我貴為當今太子,父王年歲已高,所以這社稷安危,天下興亡都壓在我一人身上,我怎麼可能不計較這得失呢。如果我計算不周,棋差一著,那麼溱國就堪憂了。”
聽了這話,墨塵將目光投注到他身上,而後微微一笑:“無楨,你我相交三年,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我便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你也一樣,對麼?”
無楨點頭。
“本來我這修仙之人,是不應該過問紅塵中事的,但你我意興相投,有些話,我還是想告訴你的。”墨塵緩緩說道:“無楨,你是溱國的太子,將來是要繼承皇位,統領這如畫江山的。但是,我與你對弈多次,發現你的棋風大氣得來卻無霸氣,也許對於好弈之人來說正是棋道高深的體現。然而,作為一個帝王之才,行事缺少霸氣,意味著心中並無野心和雄心。無楨你過於淡泊人生了,這點正是你致命的缺陷啊。”
無楨把玩著手中白子,微笑頷首。
“像你這般已將江山握於手中,卻又沒有統一天下的雄圖野望,照理說應該恬淡滿足,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