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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地用手捂住臉,十指顫抖得不能自己,滾燙的淚在手指間奔流,肆意地。
由小到大,我從沒像此刻這般無助,這般心灰意冷。
任著淚水縱橫,我的心漸漸清明如鏡。我想,我比想象中更愛母親,即便她不愛我,但我仍深深的,深深的戀慕著她,渴望有那麼一天,可以和她在陽光燦爛的午後,一塊喝喝茶,說說笑,像天底下所有的母子一般,和樂融融的。
可是,我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一整個夏天,我都在病榻上度過,透過窗欞,看著園子裡的荷熱熱鬧鬧地開,清清冷冷地敗,徒留下一池子殘葉斷梗,蝴蝶飛來,都找不到可以棲息的花。
不久,秋風起了,菊熾宮冷冷清清的,更是蕭瑟。
勉強可以下床行走的時候,我便想去看看園子裡的菊花。
天很藍,看不見絲絲柔媚的雲,而秋日的院落,那些開盛的菊總讓我有種人去花殘的感傷。
也許,是我的心沉寂而蕭瑟,所以連這耀目的美麗看起來都這般寂寞。
浮生如斯,雪泥鴻爪。
如果,如果沒有再遇上那個人的話,我的人生,也許就在這冷宮般的地方一溜煙過了。
然而,上蒼並沒有讓我如此沉寂下去,在那個初冬的黃昏,在鋪天蓋地的皚皚雪色中,那個男人披著一件玄色的披風,站在大殿的門內,向我投來溫和含笑的眸光。
那天的霞光如火般在天際燃燒,濃濃烈烈地,一片沉靜而瘋狂的紅。而他微笑著對我說:“筱雁,我是你的七皇兄,無楨。”
無楨,無楨……間接奪取了我的一切的男人。有很長一會兒,我咀嚼著這個名字。
第一眼看見他,我就知道母親為何會如此傾心於他。他,無疑是一個非常好看的男子,修長的眉眼,無可挑剔的五官。然而那種人勝在風骨,其氣質渾然天成,神形於外,叫世間的女子心動神迷。
夕陽下,他披風上繡著的金龍栩栩如生,而他丰神秀逸,讓我自形言愧。
無楨帶著我走出了菊熾宮,逃離了那個冷宮般的所在。
一切,或許會有些不同。離開時我這麼想。
只是,皇兄他安的是什麼心呢?從那不露聲色的神情中,我猜不透他的心思。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的人生不再沉寂,而我的未來充滿變數。
或許,我有機會,拿回我應得的東西。
我有些期待來年的春早些來到。
5不與梨花同夢
——我願與你一同眠於梨花樹下,化為夢中糾纏不休的一雙蝶。
沁梨山每年十一月開始下雪,來年三月雪化為水,春暖花開。
年年秋末,無楨都早早地搬進離宮,為的是不錯過那年的第一場雪。有時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像這般守株待兔式的笨方法,真的可以等到自己想見的人麼?
但是,無獨有偶,卻真的年年都讓他等到了。
第二年遇見他,在下過雪的槿林。跟著飄忽淺顯的足跡,無楨遙望他悠然行走於皚皚雪色中,身旁跟著那隻毛色罕見的火狐。
落盡了葉子的參天古木有著碩大的樹冠,脈絡般的枝椏在灰藍的天幕上交錯伸展,比起枝葉繁茂之時,別有一番清雋的韻味,許是落盡繁華,更顯錚錚風骨吧。
天,從下面望上去,彷彿被樹的禿枝切割成了無數塊,碧藍、淺藍、水藍、灰藍,瀅瀅如洗;又彷彿只是一大塊玉石上參差的紋路,各種色澤都相互交融,渾然一體。
無楨見那人偶爾停住腳步,彷彿被什麼吸引住,又彷彿只是忽然想起了誰,獨自陷入了靜思。無楨不敢貿然上前,怕驚擾了他,又和上次一般在轉身之際消失得無影無蹤。
跟了他許久,卻只是靜靜地等待那個人回過頭來。
有時遠遠看著他悠然出神的樣子,隔著稀疏的林木,那神情,那容貌,有說不出的好看,無楨便有些悵然若失,心裡暗自想到:等那人回眸時,蒼生已終老了吧。
而那人真在他念及的時刻回頭,迎著他眨了一眨眼。
那雙眼,確實在夢裡見過多次。如此幽深似海,藏著千年不變得古老與深邃,眸光閃動,驚起夢裡那一泓秋水,驚落了蝴蝶休憩的一樹梨花。
與他對視的剎那,無楨彷彿有個錯覺,他一定不能錯過他,不然,這一生,他都會悔恨難安。
於是,他走了過去,那人足下的火狐迎著他張牙舞爪,如臨大敵。他一概漠視,只緩緩走到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