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雪低著頭不看流輯,彷彿自己是這一切始作俑者。【相濡】【相忘】這兩套劍譜不論招式、心法還是所打通的脈絡根本就是相生相剋,該相忘的相濡了要死,而該相濡的相忘了當然也無法長活。流楫說的沒錯,這些事情蹴雪早就心知肚明,然而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在知道寒竹和長秋的關係後遲遲不能說出真相,也許這就是命中註定的劫數,練了這兩套劍法的人偏偏是一對斷骨連筋的少年戀人。
蹴雪不擅長表達心中的感覺,當他面對這兩個相愛卻不能同時為這份愛活下去的人時,任何的抉擇都註定拉開一場無法回頭的悲劇。
“……當初為什麼答應讓他走?”
蹴雪垂著頭,只是盯著手中熱乎乎的暖爐。
“周公子現在在哪?”
流輯仰頭飲乾了杯中茶,低沉的答道:“和我一樣,他也回來了。”
這天,寒竹識趣的沒有再去找蹴雪搭夥,而剛回來的流輯也沒有過來和他打招呼,其實這樣也好,雖然不是見不得人家團圓幸福,但是終究害怕自己變得無法承受如今的落落悽悽。
晚飯上桌,綺瓏也是一臉烏雲密佈。流輯這一回來,蹴雪大概就會很少來主院了,雖然綺瓏也沒奢望過能和蹴雪這種人物有些什麼,只是能經常見見他自己就已經很高興了,可是隻要流輯在,她連這點小小的願望都泡湯了。
想到這裡,正在給寒竹舀湯的綺瓏再壓不住心頭的火氣,猛的把湯勺朝門口扔了出去,嚇了寒竹和燭塵一個措手不及。
“看來在下來的不是時候啊。”勺子並沒有叮噹落地,門口反而響起了榕覓溫和的聲音。
綺瓏看見手握湯勺的榕覓,一下子羞紅了臉,趕緊道歉道:“綺瓏不知榕公子在門外,無心冒犯,請多海涵!”
寒竹本就沒來得及合上的嘴又張大了些,慌忙起身道:“榕公子怎麼來了,既然如此,不如一起坐下喝兩杯吧,燭塵,再添一副碗筷。”
“啊……啊。”燭塵似乎也沒緩過勁,匆匆的掃了一眼榕覓,也紅著臉跑向了廚房。
等燭塵離開,榕覓有些尷尬的說:“恭敬不如從命,那就打擾掌門了。”
男人喝起酒就沒了時間,在幾乎倒空了一大罈陳年花雕後,陌裔已經是燈影憧憧。形單影隻的日子又少了蹴雪作陪,寒竹本來根本沒有吃飯的心情,而此刻能享受久違的把酒言歡,還真該感謝突然造訪的榕覓。
寒竹已經半醉,這才突然想起還沒問榕覓的來意,便捏著酒杯,含糊的說:“……都忘了問,容公子這次來是有…何貴幹啊?”
榕覓也喝得不少,臉上飄著兩朵紅雲,幾乎是脫口而出道:“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是想來看看你。”
“榕公子真逗,我有什麼好看的?”寒竹明明是滿不在乎的打諢腔調,眼睛卻深深的盯著榕覓,好像一不小心,眼前的這個人就要變幻一樣。
榕覓也難得的收起溫和的笑臉,眨眨半張的醉眼,輕聲答道:“可我喜歡看你,一直喜歡。”
寒竹喉結微顫,聲音就像眼眶,淡淡的浮上了一層潮溼:“我們才認識多久,哪裡談得上什麼一直?”
榕覓聞言似乎一驚,醉醺醺的眼睛瞬間睜開,起身慌張的對寒竹施禮道:“榕某冒昧衝撞了掌門,請掌門海諒,在下這就告辭。”
說音未落,榕覓就已經離開了桌子,卻猛然間被寒竹拉住手腕,狠狠的拽到了眼前。
手上的力氣不小,寒竹的眼神卻格外的單薄,他搖搖晃晃的和榕覓湊得更近些,低頭抵住榕覓的前額,就像找到家園的孩子一樣,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掌門,你……?”
寒竹打斷榕覓,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就一會兒,……就這麼安靜的呆一會兒,誰也不要說話。”
榕覓離開的時候已經夜幕深垂,寒竹和衣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圍得水洩不通。漆黑一團的世界裡,寒竹的頭腦卻逐漸清醒過來,他無法解釋自己剛剛的行為到底算是什麼。其實他很清楚這些日子裡每天晃在眼前的不過是個似曾相識的生人,但是自己就是控制不住親近他的慾望,他的音容,他的舉止,甚至連他臉上的那道傷疤都令寒竹悸動的像個不經世事的少年。他不知道這樣的自己算不算是移情別戀,但在自己心裡那個根本不敢觸碰的小角落裡,不知從何時起就產生了一個飄渺甚至荒誕的想法,即便是一廂情願,即便是自欺欺人,他還是幻想榕覓根本就是易容之後回來陪伴長秋。可是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長秋一定是因為不想讓他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