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啊。”路過閻王殿,司簿百年如一日地侍奉在閻王身邊,身形瘦削卻堅定一如千年萬年前。
許霽在堂下,搖搖衝著司簿揮揮手,手指在唇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閻王正趴在案上,睡得可香。
最後,許霽來到了奈何橋邊。
“來,喝了這一碗湯,就往生去吧。”
前方的望鄉臺上傳來慈祥的蒼老女聲,那是孟婆。
在許霽來到地府之前,一直覺得孟婆恐怕是所有凡人心中的一個障,那一雙端著湯的佈滿褶皺的手,恐怕每個凡人在活著的時候就已經懼怕過了。
可當許霽真的看到孟婆,卻一絲的害怕都沒有,反而有種,很親切的感覺。
“小白。”
“孟婆好。”
兩人簡單的打了個招呼就再沒有言語,許霽也只是靜靜地站在孟婆身側,看著她一碗一碗地把藥端給別人。
聽說孟婆年輕的時候和司簿有一段情,也不知道是哪本書上看來的,許霽一直半信半疑,直到今天許霽才第一次覺得這是真的。
孟婆雖然已經佝僂了,甚至似乎還包了一雙小腳,可她就是這樣千年萬年的,都站在這裡,一如閻王殿上立如松柏的司簿。
“孟婆,那些不願意喝湯的人呢……”許霽坐在欄杆上,甩著腿問孟婆。
孟婆手上動作不停,只是往橋下的方向努了努嘴。
奈何橋下面的忘川裡,有無數的幽魂,伸長了手臂拼命掙扎,這都是那些不願忘記前塵往事的人。
要麼轉世,要麼就跳下去。
忘川之下是什麼,許霽不知道,大約是一些鬼氣、煞氣之類的,那些跳下奈何橋的人,不知道要在這河水裡受多少的苦……
“跳下忘川會怎樣?”
“化成灰燼。”孟婆已經收了攤,陪著許霽站在河邊,又嘆息道,“非要留下那點前世的記憶,以為只要在忘川裡活下來就能重返陽間,可是多數人,都化成了灰燼。”
“那要是我跳下去呢?”
“你?”孟婆抬起眼皮,用眼風掃了一眼許霽,垂下,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猛地抬起頭,對著許霽一通掃視。
半晌。
“和他們一樣。”孟婆拉著小車,顛簸著緩緩消失在許霽的視野中。
和他們一樣啊……
許霽站在忘川邊,看著河水中一張張驚恐萬狀看著自己的臉,相比是很痛苦的吧,抱著手臂許霽忍不住一個哆嗦。
反正他是不敢跳的。
在地府的時間也不短了,要獲得靈體永固的辦法他怎麼會一點不知曉?
忘川河的下面就是地獄劫火,要是能在那裡面活下來,自己才能成為真正的無常。
可是他不敢。許霽望著河水,卻是聽不到一絲一毫他們的叫喊聲。萬一回不來了,那要怎麼辦?
放不下的東西太多,自己註定沒有辦法成為無常了。
許霽抬步,準備離開忘川河,卻聽得噗通一聲,有什麼東西從他懷中跳了出去,直直落入了忘川之中。
“小機靈!”
小機靈你怎麼這麼不像我的!許霽他自己都不敢,你一個小小魂靈,哪裡來的勇氣!
許霽心裡想了那麼多,手上可一點都沒敢慢。在光球消失在水面之前,探手一把抓住了它,火速拉出了水面。
“找死找個地方自己死行不行啊,別拉上我了。”許霽一屁股坐倒在地,光球被放在衣襬上,許霽沒心思關心他,“堂堂白無常,居然被忘川水所傷,說出去大家都要知道我是冒牌貨了。小機靈啊,你害死我了。”
許霽的右手,現在已經佈滿傷痕,有些地方黑黑的,似乎是被火焰所灼,有些地方則像刀兵劃傷。從手指延伸到手腕那一段,已經完全喪失了原本的白皙美貌。
許霽捧著右手看了半天,也想了半天該怎麼掩飾才好。現在終於感到了錐心的痛意,蜷著身子痛倒在地。
而罪魁禍首小機靈,卻好像什麼都不知道那樣,在許霽腿上兀自跳得歡快。
原來自己,終究還是一個凡人。
“嘰嘰嘰嘰!”
你是小雞麼?怎麼是這個叫聲。
“嘰嘰嘰嘰!”
手上的疼痛慢慢收下去了,耳邊小機靈的聲音就越發的刺耳起來。
“別吵嘛……”許霽抬起腦袋,面前卻站著黑袍的鴉穆,趕緊把手往袖子裡縮,“嘿嘿嘿,鴉穆……”
鴉穆蹲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