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洗過那麼舒服的熱水澡。不用擔心母親咆哮的聲音會突然響起,木屋裡的浴室雖然裝置簡單,卻充滿了一種令人心醉的溫暖感覺。也許是因為愛德華常年生活在這裡的關係吧,這裡處處都洋溢著愛德華身上獨有的粗獷溫柔的氣息。我找了條毛巾擦乾頭髮,穿好衣服走出去。愛德華在樓梯上面對我揚了揚下巴:‘上樓來,斯科特!’樓上有四個房間,愛德華把我帶進了第三個房間裡。這裡大概是他的臥室。我吸了吸鼻子,聞到一股好聞的味道。床上平鋪著一套西裝。‘我已經約好了神父。我想還是穿得正式一點比較好。’愛德華笑著拿起襯衫在我後背上比了一下,‘嗯,這件差不多大。來試試看吧!’”
“我高興極了。飛快地換上新衣服。西裝的袖子稍稍有點短,其餘的部分都很合身,我猜想這大概是愛德華的兒子在年齡更小一點的時候買的。最後,我拿起床單上的那條紅色的帶子,求助一般地看向愛德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退到了門邊,臉上還帶著來不及隱藏的驚駭。”
“‘愛德華,這個東西要怎麼用?’我翻來覆去看手中的東西,完全不知道這要怎麼穿戴。‘喔,這是領帶。我可以幫你係上。’我聽到了愛德華咽口水的聲音。他靠近幾步,把紅色的條紋領帶掛在我的脖子上。粗糙的手指探進我的領子,把領子翻得直立起來。愛德華的呼吸突然變得很急促,這讓我多少有些擔心。‘你怎麼了?你的臉很紅。’我問他。‘哦,沒什麼。我也不太會打領帶。’他把領帶在我胸前纏了好幾圈,試圖將一頭穿進圈裡,抽了兩下,又沮喪地鬆開。我看見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重新睜開眼睛,擺弄起我脖子上的紅色領帶。大約過了五六分鐘,就在我覺得我的面板就快要因為他火熱的呼吸變得滾燙起來的時候,領帶終於繫好了。”
“‘好了。穿上你的外套,我先去外面發動汽車。’愛德華快步離開了房間。我又照了一下鏡子。鏡子裡的男孩和樓下那張醒目的大照片上的男孩毫無相似之處。但是愛德華大概覺得我們很像吧?否則也不會對我這麼好。我對著鏡子按了一下左眼的下眼瞼,做出一個鬼臉。如果我的眼睛不是灰色的就好了。要是我有一雙像是愛德華那樣的藍眼睛……‘吉米,你願意把爸爸暫時借給我嗎?’我對著鏡子裡的男孩說,然後不等他回答就匆匆跑下了樓梯。”
他喜歡藍眼睛嗎?
神父注視著懺悔者的臉。那張臉上甜蜜而又憧憬的表情讓他感到心情沉重。無論如何,能夠遇到這樣一位好心腸的守林人對他來說是一件極為幸運的事。神父試圖說服自己,努力把心底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古怪猜測從頭腦中排擠出去。
他們親密無間,僅僅是因為都被剜去了心靈中至關重要的一部分。
僅此而已。
“山區小教堂的樣子和我想象中截然不同。”斯科特又開始講述,“它既不高大,從外表看也跟普通的房子差不多,要不是頂上裝飾著一個十字架,我想我大概不會想到這是一座教堂。不過建築物裡面的格局倒是很像我在書裡看到的教堂插圖。一位年老的神父接待了我們。他看起來老邁極了,還有些耳背。我沒有找到管風琴,不過那些掛在牆壁上的繪畫倒是讓我精神一振。終於,我看到了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聖人,他的周身圍繞著七幅聖像。要不是愛德華眼疾手快地托住了我的胳膊,我差一點就要立刻跪下。我感覺到呼吸困難,眼淚不住地往外流。”
“幾個正在祈禱的教徒關心地圍攏過來。愛德華一把抱起我,將我放在一張長椅上。‘他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我聽到有人問。‘這個孩子第一次來教堂,可能還有些不適應。’這是愛德華的聲音。‘天啊!那是什麼?他的雙眼在流血!’驚呼聲響起。‘聖傷害!’‘那是聖傷痕!’‘神蹟啊!’四處都是嘈雜的呼喊聲,我頭痛得厲害,努力瞪大眼睛想要尋找愛德華的位置,眼前卻只有一片血紅。”(注:聖傷痕,基督教徒手掌、頭部或是雙眼突然毫無理由流血的超自然現象,被認為是基督受難時情景的重現。)
“他們有為你做記錄嗎?”神父突然問。
“不,我當時還沒有接受洗禮。雖然在看到耶穌像的同時,我的雙眼毫無理由地開始流血,但這並不能被算作是真正的神蹟。愛德華找來一塊熱毛巾幫我擦乾淨了血跡。聽說我是來接受洗禮的,所有的人都很高興能為我作見證。神父讓我走到聖臺前跪下,其餘的人開始為我祈禱。年邁的神父用嚴肅的聲音問我:‘斯科特兄弟,你願意接受耶穌基督作為你個人的救世主嗎?’我毫不猶豫地回答說願意。‘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