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發出奇異亮光的雙眼看著那支菸吃吃而笑,隨後曲指輕輕一彈,臉上笑意不變,傾城絕豔。
仍燃燒著的香菸輕飄飄飛上半空翻了幾個跟頭,紅光一閃掉落在床上。已被浸透汽油的被褥立刻被點燃了,熊熊大火轉瞬間就吞噬了鏡中的自己!
一千驚跳著後退,視線卻仍停留在鏡子裡的大火上,眼神呆滯,渾身顫抖。
現在,他終於知道自己犯的是什麼罪行了,原來是謀殺。
而那個被他謀殺的物件,就是他,自己。
喝下那些即將把自己燒成灰燼的汽油,卻好像在暢飲天下最香醇的美酒;輕彈的香菸彷彿是為自己送行的最美麗的訊號彈,又似是天空沒有結局的流星。他義無反顧、毫不
猶豫,將自己殺死得乾脆又徹底。
起初看不明白的自己的那個笑容,他現在完全懂了。那是深深的絕望和傷痛,了無牽掛後的悲哀。
生既無歡,死又何懼?他突然間便明白了。
渾渾噩噩間,他不知是怎麼走下的孽鏡臺,將自己恐高的事實完全忘在了腦後。
女公務員仍盡責地等在臺下,眼見一千臉色蒼白地下了高臺後仍筆直地往前走,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她不禁同情地嘆口氣,攔住他。
沒有人能夠在照過孽鏡後仍保持鎮定,因為真相往往比最殘酷的刑罰更加令人難以接受。
“都是過去的事了,一千同事,不要想得太多。”她小聲安慰他。
一千茫然地衝她點點頭,轉身走出一殿轄區。
在一殿大門外站住腳,他稍微辨別一下方向,邁步走向與十殿相反的陰司街。
現在,他不想見到任何認識的鬼魂,特別是柳蘭君。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的原因,就是本能地抗拒。
陽世的自己年輕英俊身體健康,所處的環境看起來也不錯,他想不出能有什麼理由自殺,而且還是在那件特殊的事情剛剛發生去過後……
他是自願和那個不知道是什麼人的誰發生關係的,這一點他能確定且毫不懷疑。他身上沒有傷,神志也很清醒,重要的是那幾團草紙也證明了這個判斷。沒有誰會在強迫的情況下,仍替受害人擦拭被施虐後留下的血跡,除非他是個變態,喜歡玩這些花樣。
那麼,是誰?或是什麼事,讓自己做出自殺的決定?那個始終沒能出現的,與自己同床的人究竟是誰……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又是誰?
沒有人可以給出這些答案,魔鏡也沒能提供出更多的資訊,除了他前世可能也是個機要員這一點外。
機要員,機要……這個身份真夠,操蛋的!
一千狠狠啐了口唾沫,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晃盪。走過一條又一條街道,碰見一隻又一隻鬼魂,但卻沒有什麼能夠使他紛亂的心緒平靜下來。
快要走到“新世界”馬球俱樂部時,終於有間店鋪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座黑色的大木屋,看不大出建成年代,夾雜在周圍裝潢現代的鋪面間,入目顯得很突兀。木屋朝向馬路的這面牆是十二扇雕刻著各式瑞草異獸的隔扇門,唯有中間那兩扇開著,其餘的均合得嚴嚴實實的。
高高的屋脊上蹲滿了奇形怪狀的銅鑄野獸,或笑或鬧著出盡百態。在百蝠屋簷正下方懸著塊黑色的菱形木牌,上面用白色的隸書寫個“茶”字,下端還繫了個黃銅鈴鐺垂穗。此時,它正隨著木牌無風自轉,黑色的絲絛看上去很是飄逸自如。但大屋沒有其他招牌,除了那個“茶”也沒有多餘的字跡。
木屋蓋得古樸大氣、端嚴內斂,卻又帶絲渾然天成的張揚,極醒目地矗立在喧鬧的大馬路邊。但奇怪的是,路程鬼紛紛打門首走過,卻鮮少有人會進入其間,彷彿他們大多數都沒有意識到它的存在似的。
困惑地抓抓腦袋,一千將視線轉移到大屋左右的那兩家鋪面上去。
左側是那家已看得眼熟的書店。此時,胖胖的店主正仰在門前躺椅裡打瞌睡,大肚皮露在過於窄小的襯衫下面,黑皮帶被突出的肚腩遮得只剩下短短的一小節。
右邊綢緞店的那個長臉夥計正在打掃門面,雞毛撣子將灰塵弄得四下亂飛,紅色店服長褲下端鼓鼓囊囊地塞在黃綠的足球長襪裡,也是見慣了的。
觀察完這兩家店鋪,他的眼神顯得更加迷惑。在被捕前幾天,他還曾路過這裡。那時,書店和綢緞店是緊鄰的,中間只隔著一堵公牆。眼下這兩家店的外觀仍同過去一樣,沒有任何遷移過的痕跡,
那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茶館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