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依然身殘志堅地眯著眼,把臉貼在桌子上,在大慶身後指手畫腳:“碰碰碰!”
大慶用爪子一扒拉:“碰你媽!沈老師,趕緊把這頭支嘴驢牽走——四條!”
祝紅:“對不住,胡了。”
趙雲瀾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打大慶的腦袋:“你看,不聽老人言,吃虧不花錢吧!”
大慶心如刀絞地看著自己的小魚乾被拿走變成了砝碼,氣得引頸咆哮:“快領走!”
沈巍笑著走過來,彎下腰抱起趙雲瀾,輕巧地把他拖起來拉走了,好像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也好,百十來斤重的大漆盒子也好,拎在他手裡,都像隨手夾走一本薄薄的舊書。
祝紅欲蓋彌彰地低下了頭故意避開他的目光。
沈巍坐在沙發上,讓趙雲瀾枕著他的大腿躺下,伸手輕輕地按摩著他的太陽穴,低聲說:“閉眼,眼睛還沒好,別硬看東西,傷神。”
趙雲瀾無比幸福地閉上眼,含含糊糊地說:“再給我溫一杯酒吧。”
沈巍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一時沒聽見。
趙雲瀾就睜開眼,透過模糊的視線,他發現沈巍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一角,正在發呆。
趙雲瀾心有九竅,一轉念,立刻就明白了,抬手拉了拉沈巍的領子,小聲說:“幹嘛,見公婆緊張?”
沈巍回過神來,伸手順了順他的頭髮,好脾氣地沒和他計較,只是輕聲說:“為人父母的,總是希望子女一世安康,妻子和美,你冒冒失失地帶著我去,連年都不讓二老過好,是不是太……”
趙雲瀾攥住他的手,閉上眼睛——自從他恢復視力,天眼也似乎受到了俗眼的影響,別人的功德字他看不見了,但他總是記得那天看見的,潮水一般淹沒在不見底的黑暗裡的字跡。
趙雲瀾難得正色,問他:“我如果不叫你跟我走,這年你要去哪裡過?”
沈巍:“……過不過年的,還不是一樣……”
“回那邊嗎?”趙雲瀾打斷他,“黃泉下?連一束光都沒有,身邊只有偶爾經過的幾個不知前世今生懵懵懂懂的幽魂?”
……不,比那還要不如。
沈巍本來覺得這些都沒什麼,可不知為什麼,趙雲瀾這麼一說,他突然就覺得很委屈,那種原本習以為常的日子,他現在幾乎只是想一想,就覺得連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但沈巍沉默了片刻,終究卻只是平平淡淡地說:“還好,都是這麼過來的。”
從洪荒伊始、萬物有靈時,一直到如今,滄海桑田已經變換了不知多少次,他依然固守著一個當事人都已經忘了的承諾,就好像他一輩子都是為這麼一句話而活。
趙雲瀾不再吭聲,把他攥著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大概是喝酒的緣故,趙雲瀾的心跳有點快,過了不知多久,直到沈巍以為他就快睡著了,趙雲瀾才低低地問:“巍……為什麼要叫這個字?”
“原本是山鬼‘嵬’,”沈巍垂下眼,沉沉的目光透過鋥亮的地板,不知道看見了多久遠的過去,“可是有一個人跟我說,山鬼雖然應景,但是未免顯得氣量狹小,這世間山海相接,巍巍高峰綿亙不絕,不如再加上幾筆,好湊個大名。”
趙雲瀾摸了摸鼻子,總覺得這人的語氣聽起來耳熟:“什麼人這麼狂妄,張嘴就給人起大名?”
沈巍笑了笑:“只是個路上偶遇的人。”
他們沒再繼續交談,才破曉,整條大街就都被鞭炮亂炸的聲音充滿了,屋裡打麻將的幾個人嚷嚷成一團,小鬼躲晨曦,四處亂竄。
熱鬧得讓人迷眼。
一場小雪,拉開了龍城整個新年的帷幕,正是四海昇平、華燈初熄。
千家萬戶,都在瑞雪中聞到了第一口混雜著火藥味道的空氣,新年伊始,人間又是無數的喜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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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功德筆 。。。
初一快到中午的時候;光明路4號的群魔亂舞才徹底散場;眾人一個個醉醺醺地裹上外衣離開;在門口排隊打車。
老李卻等別人都走了;才洗了把臉,不知從哪找到了清掃用具;慢慢地打掃起被禍害成了一團的辦公室來。
大慶探頭走進來,一見滿地的狼藉;先拈輕怕重地縮了縮爪子。
老李忙抽出一條抹布,把凳子面擦了,擺成一排;恭恭敬敬地把貓大爺抬上了椅子:“從上面走,上面不髒。”
“又剩你一個人,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大慶老氣橫秋地嘀咕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藉著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