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綠蔭公寓裡的小孩經常被他嚇哭,無奈之下,他只有遵從溫樂灃的指示,“溫柔溫柔再溫柔”,否則當公寓管理員的陰老太太——他們的姨婆又要開始囉嗦了。
宋昕的表情有些茫然,好像在考慮什麼重要的事情,直到聽到他的聲音才抬起頭來,被鏡片映得有些扭曲的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他。
溫樂源和溫樂灃從來沒有面對面聽過這孩子說話,他只有在被何玉打的時候才會發出哭聲和求饒聲,溫樂源他們常常隔著樓板聽到那悽慘的聲音,讓人心疼。
“怎麼了?”溫樂源按住自己想發脾氣的聲音,輕柔地問。
宋昕有些不知所措地將手插入衣服口袋,像要確認似的在袋中緊緊握住了什麼東西,口袋鼓起了一個小小的拳頭包。
雖然不知道他拿了什麼東西,但是溫樂源看得出他臉上明顯寫的三個大字——“別管我”。
他不是溫樂灃,沒有那麼多愛心來對待除了自己家以外的人,便無所謂地搖了搖頭,把東西放在門口就打算離開。
溫樂灃和何玉上來得比溫樂源想像得要快,他剛折回樓道門口,他們兩個就上來了。
“東西呢?”溫樂源問。
“門口,”溫樂源轉頭對何玉道,“還有,你兒子已經回來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不進去,是不是丟了鑰匙啊?”
他剛才在陰老太太那裡就忍了很久的煙癮,這會兒實在忍不住了,從口袋裡抽出一支來叼在嘴裡點著,狠狠吸一口,舒心地呼了一口氣。
真舒服……
聽到兒子已經回來,何玉的眼中登時閃過喜悅的光采,讓她那張憔悴的臉顯得年輕了幾分。
然而很快看到兒子畏畏縮縮地縮在門口的樣子,面色又立刻沉了下來。
她轉向他們,臉上又換了一副笑容,“真謝謝你們幫我拿東西,要不是你們幫忙,我上來可麻煩了……要進來喝口水嗎?”
嘴裡這麼說,她臉上卻不像是歡迎他們進去喝水,反而更似急於將他們趕走去辦自己的事的樣子。
溫樂灃很理解她的心情,便也不再往前走,就停在樓梯口道:“東西已經送上去,那我們也就不進去了。今晚有足球賽,這會兒下去正好趕上。”
“是嗎?真可惜,那就不打擾你們了。”
她嘴上說著可惜,臉上可不是這麼說的,溫樂源最看不上她這樣子,要不是溫樂灃一定要他幫忙,他連看都不會多看她一眼,現在她要趕他們走,他求之不得。
“好了,樂灃,”他挽住溫樂灃的脖子就往樓下走,“快回去,不然就真的趕不上了。”
溫樂灃還想和她說句什麼,卻被溫樂源強行拖走了。
何玉看他們下去,臉上立刻溢滿了笑容,用急切的步伐走到宋昕面前,有些粗糙的手輕輕撫上他的小臉,問:“模擬考試的成績出來了嗎?今天應該出來了吧?啊?你考了多少分?第幾名?快告訴媽媽!”
宋昕小小的身體微細地發著顫,厚重鏡片後的眼睛不敢與她熱切的目光相視而左右躲閃。
看著他的神情,何玉似乎明白了什麼,眼中的笑容逐漸凝結,隱去,臉色沉了下來。
她不聲不響地站起身,開啟門,將宋昕小小的身體踉蹌推入,自己提起那兩包沉重的袋子,費力地進門,用腳把門重重踢上。
當門完全關上之後,一個西瓜皮頭的小男孩從地板下鑽了出來,趴在門上,努力地聽裡面的聲音。
裡面很安靜,什麼也聽不到,他不死心,將臉與門板貼得更近,並非實體的耳朵和雙手已經沒入門板之中也不自知。
“你這是什麼成績!”
門板內突然傳出的尖聲怒喝像一把刀一樣,扎進門外之“人”的耳朵,西瓜皮頭的小男孩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門內的聲音可不管門外的人如何,繼續尖利地刺穿門板,一針一針地扎出來。
“第十名!你這樣還能考上好學校嗎?這種成績我都不好意思跟別人說,丟人哪!你懂不懂什麼叫丟人!
“說!你自己說,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爸爸嗎?你對得起媽媽嗎?考不上好學校你還有什麼希望?我要你有什麼用?沒出息的東西!你怎麼不去死、怎麼不去死啊、怎麼不去死啊、怎麼不去死……”
罵著罵著,怒喝變成了哭泣,聲音也逐漸模糊起來,只聽到巴掌間斷地打在皮肉上的聲音,響亮而淒涼。
自始至終,沒有聽見宋昕的哭叫聲,只有在女人哽咽的哭聲中,孩子吸鼻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