蠃蚌的刀擊離黎佑,對峙一觸即發,刀劍交錯發出令人牙酸的錚響,夜鬥勉強壓下蠃蚌的攻勢,卻窘迫得連頭都不敢回只得對黎佑喊道,“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這是我的事,你不必牽扯進來!”話音落下的同時,他已經咬牙使力震開蠃蚌的刀,撤身退開順勢攀上旁邊的樓頂,將蠃蚌遠遠引開。
四周再次歸於沉寂,前一刻還劍拔弩張的氣氛驟然平息,黎佑只是不言不語地看了蠃蚌消失的方向片刻,就轉過身對御狐神雙熾說,“回去吧。”
……
最後一次見到蠃蚌是在隔天,黎佑正忙著處理時化事件時被突然閃現在眼前的夜鬥強行帶走,天空佈滿陰霾,下著雨的山林霧氣濛濛,林中的一處深谷,古舊的鳥居紅漆早已剝落,蠃蚌奄奄一息地靠在象徵他神格的樹下,勉強維持著一絲生氣,黎佑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聽他說,“昨日……你一直阻止他護你,”他的聲音幾不可聞,斷斷續續地說,“……我看到了,你記得我。”
對於禍津神蠃蚌來說,人類是不可信的,即使人類有求於他,過後還是因為他是兇惡的禍津神厭惡他將他遺忘,所以他邀夜鬥一戰,只是認為與其被人遺忘而消亡,不如死在曾經的戰友手上,但是夜鬥說,有人記得他。
禍津神在戰亂之後本就不再被人需要,蠃蚌又沉睡了五百年,早該消亡的軀體被強行以詛咒維持存在,此刻遭受重創,面板已經開始剝落就像可怖的乾屍,連靠著樹幹維持坐姿的力氣都沒有了,蠃蚌向旁邊倒下時被黎佑扶住,接觸到他的溫度時說,“現在……你可以忘記了。”
……
夜鬥突然找上門來,黎佑只來得及留給御狐神雙熾一句“回家等”就被擄走了,送別蠃蚌回到小屋的時候,隔著一層圍籬就看到御狐神雙熾悶聲不響地坐在簷廊下,似乎從見過的場靜司後他就一直有些怪,現在終於偷窺到他不高興的樣子,於是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開門見山道,“說吧。”
被驚動的妖狐驀地抬起臉來怔怔地看著他,片刻後妥協般地露出慣常的淺笑,“沒什麼,只是總覺得您很不真實的樣子,所以有時候會有些非常惡毒的想法,想要將您關起來……將您毀壞,這樣就可以永遠留住您,讓您的目光不會再看除我之外的任何人。”
將這些話聽在耳中,黎佑並沒有覺得多惡毒,倒是對他十分罕見地主動坦白感到些許不妙,而後就聽他放棄般地說,“這樣的我很醜陋吧,如果您要……我也,可以接受。”
御狐神雙熾低垂著頭,即使聽到了黎佑轉身走遠的腳步,也逃避般地不願意去看,直到片刻後黎佑回來,這次徑直在他身邊坐下,拉過他的左手將手中的東西套在他的無名指上,在他錯愕的目光中面無表情地說,“我可是第一次做這樣的蠢事。”
那是一隻草編的戒指,剛剛做好還帶著草木的溼氣,貼在手指冰冰涼涼的連心都在顫抖,做完這一切後黎佑卻不管不顧地站起身向屋中走去,一邊輕描淡寫地說,“放心,我不會讓你離開,”而後在轉身踏入室內時最後一次回眸看他,“至於你想的,如果能做到的話,就試試看。”
……
當年鬼束借的場門人的身體為盾吃掉黎佑的右眼,才得到成功逃走的機會,此後縱然黎佑費盡心思也是數年探尋不到他的訊息,無異於沒有妖力的大妖怪放下尊嚴東躲西藏求助他人,只為了日後重生折磨他,黎佑偶爾也有些佩服鬼束不屈不撓的精神。
黎佑起初以為御狐神雙熾會攻擊的場家是像蠃蚌那樣被鬼束操縱,之後在為他處理傷口時才發現不對勁,似乎有什麼咒力湧動在血脈裡,讓他難以從返祖形態迴歸到人類外表,後來黎佑使用古老的封咒術式才成功。那咒力並沒有鬼束的氣息,兇手應該是之前襲擊他的犬妖,然而由於真相不明,為了不讓御狐神雙熾時刻憂慮,黎佑從一開始就打點菖蒲說都是因為鬼束。
救走鬼束的犬妖是返祖妖怪,除妖師沒有調查這個事件的許可權,並且那隻犬妖似乎很有來頭,即使有青鬼院菖蒲的協助,私下調查侷限性依然很大,加之對方繼御狐神雙熾之後行動沒多久就很快收了手,黎佑辛苦這幾年並沒有顯著的進度,撲朔迷離的實情讓人不知該從何著手防備,只能在居住的地方設下各種強力的結界封印,等待鬼束自投羅網。
御狐神雙熾是在一天夜裡毫無預兆地突然變作九尾妖狐的樣子,失去了生氣的黯淡雙眼冷漠地看著黎佑,抽出腰際的太刀全無猶豫地刺向未及防備的他,刀尖沒入腹部時,黎佑立刻並指立於唇邊迅速詠頌咒文,開啟房屋周圍所有的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