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死,若說虧欠,他是真的欠了的場家許多;最為虧欠的人大概就是的場靜司。
已是深夜,澄淨的月色宛如要滌去所有不淨之物般皎潔如新;黎佑坐在簷廊下,婆娑的樹影將勾勒著他臉廓的月光遮得斑駁,夜風送來遙遠的蟬鳴,伴著風鈴叮叮噹噹的奏響,使得的場靜司慵懶的話音中慣有的戲謔聽起來也不那麼刺耳了,“月黑風高,你穿的這麼暴露在這裡吹夜風,晚睡養生的雅興倒是不錯嘛。”
黎佑癱著臉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連著羽織裹了兩層的和服,在這個完全談不上冷的夏夜裡,面不改色地看著自行在他身邊坐下來,穿著短袖的的場靜司,“該早睡的是你這個小鬼吧。”而後他在的場靜司欲言又止的微愕目光裡,將脫下的羽織覆在他肩頭,湊近的時候在少年清澈的瞳孔裡看到了自己微笑的表情。
……
擁有返祖血統的家族普遍都很興旺,他們覺得這是先祖賜予的福澤,因而將呈現出返祖狀態的後代供奉起來,然而由於先祖血統是兇惡的九尾妖狐,延續著大妖血脈的御狐神雙熾被族中視為不詳的存在,御狐神家並不像正常的返祖家族那樣崇尚返祖後人。
災厄的代名詞御狐神雙熾,為了防止冒犯先祖招致禍患,家族中人才沒有殺掉他,而是選擇將他圈禁起來嚴加看管——這個設定是黎佑在親手將御狐神雙熾送回牢籠不久後才得知的,會找上除妖師幫忙的奇葩家族大概只有御狐神氏,因此他也從沒想過在時隔幾年之後,竟然會和正常的返祖家族產生交集。
站在眼前留著利落短髮的女人是青鬼院家新任的家主菖蒲夫人,此時正對他友好地微笑著,她這次是來請的場家的除妖師協助她,維持即將開幕的返祖一族酒會的秩序,這是她成為家主後第一次主辦的酒會,希望推陳出新、與除妖師之間僵硬的關係可以緩和,畢竟共同的敵人還是威脅更大的純血妖怪。
“御狐神前輩推薦了您,我也覺得您很適合。”
“……”這是怎樣的孽緣,黎佑漠然看著她,“這個家族不是不同嗎,為什麼您會相信他們。”
對面的女人眨了眨眼,“建立友誼總要有一方主動的嘛。”
……
晚宴的規模很大,金碧輝煌的大廳裡衣香鬢影,絢爛的燈光映照著滿室浮華,除了負責控場的數位門徒,並不怎麼擅長交際應酬的黎佑為了配合青鬼院菖蒲的工作,很給面子地帶著七瀨和的場靜司一起出席,的場靜司的確比他更適合家主這個職位,黎佑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安靜地旁觀弟弟在七瀨的引導下,與數位宦官權貴遊刃有餘地相談,首先在可以主動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這一點,就比他的面癱兄長更勝一籌。
黎佑的視線一一掃過在場的賓客,突然在人影的罅隙中捕獲到似曾相識的面孔,他擰著眉向那個方向走了幾步,看清了那雙非常特別的異色雙瞳,如果沒有記錯,御狐神雙熾現在應該是和的場靜司相仿的年紀,但這幾年他著實高了不少,當年的包子臉也長開了,精緻的眉眼搭配著完美的臉部輪廓,讓人一見傾心。
他穿著一身得體的黑色正裝,微微勾著頎長的身體,順從地被一位年輕女子挽著,那姑娘應該是御狐神家旁系的大小姐,此刻拉著少年強迫永遠不可能拒絕她的他與她做出很親密的樣子,趾高氣揚地看著對面另一位一臉錯愕傷心的女子,似是在向她炫耀。
下一刻,那大小姐不知說了什麼激怒了對方,憤怒的女子順手端起一杯酒就往她臉上潑去,千鈞一髮間一旁的御狐神雙熾將她擋在身後——留海狼狽地貼在額前,順著下頷滴落的液體也在西裝上留下深色的汙跡,過大的動靜吸引了不少注意力,黎佑覺得不對勁快步走過去,就看到御狐神雙熾用這樣一幅可憐的模樣,眼含深切的悲傷與歉意,唇邊卻仍然強自帶著笑意,抬起手似是想要觸碰潑酒女子的臉,但又在一半停下,而後無可奈何地作罷,“……抱歉。”
悲慟的女子看見他這副自暴自棄的樣子就又氣又難過,抬起手便要往他臉上招呼,結果被黎佑攔在半途,黎佑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會,“公共場合,如果有私怨請私下解決。”
人高馬大的面癱造成的壓迫感著實駭人,女人瞪了他一眼後狠狠抽回自己的手就扭頭離開了,終於有餘裕的黎佑回頭居高臨下地漠然看著御狐神雙熾,在他露出慣有的假笑對他微微頷首時,握住他的手腕將他帶離會場。
……
洗手間裡,御狐神雙熾正在清洗自己,這副乖巧的模樣看起來,彷彿方才扮演情聖演技堪比影帝的人並不是他,黎佑不言不語地站在一旁,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