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星星看月亮談人生理想?”
賈環詫異的回過頭來,只見一個人小心翼翼的跨過叢叢花地,然後開始爬上假山。他皺起了眉頭,冷冷的看著這個莫名舉動的人。
甄士銘捲起袖子褲腿以防自己不小心踩到,坐在賈環身邊,看他眼神不善的看著自己就像是一隻小獸被人闖入了領地,正豎起了防備看著是否要呼嚕兩聲把人趕走。不禁笑了起來,很順手的就去呼嚕他的腦袋:“為甚麼一個人在這裡?飯吃過沒?”
從沒有人敢摸他的腦袋。就是母親,也只是打他。賈環震驚於甄士銘的舉動,半晌沒能說話。他已經做好了被人嘲笑的準備,甚至在心裡想好了回答的話。倘若有人笑他,喲,三爺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呢,大家可都在前頭吃飯,要不小的帶您過去罷。他一定會狠狠踢他一腳,朝對方的命根子踢。如果對方是一個丫頭,他就掀了她的裙子。
他還是可以同心裡想的一樣,狠狠把對方推下去。可是他突然改主意了。或許是月夜比較迷人,又或許是風很清涼。總之他累了,就覺得不想動。
管人是嘲笑的也好,諷刺的也好。
難得有一次,讓這些東西隨它去罷。不再理會便罷。
賈環不理,甄士銘也不能戳著人心口說‘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他們沒喊你吃飯?’,大抵他也能猜到一些情況。有人陪著也挺好,反正也不是很討厭的人。甄大編劇混了那麼久,哪來那麼多的愛憎分明。人他分喜歡的和不討厭的兩種。他雖然說不上喜歡賈環,卻也不討厭他,更有甚者,對於這個著墨不多的人心存了好奇。
一個沒有享受過真心的人,一個被人厭惡之極的人,一個處事行為小人卑鄙的人,在對待感情的時候曾有過一點真心,哪怕這點真心最終仍被猜疑覆滅,或許這也如同是黑暗中的燈火,就算是轉瞬即逝,也依然能在心裡留下痕跡罷。
紅樓眾人不可謂不是社會環境所造就,但賈環絕對算是其中的極端,他就像是寶玉惡的那一面,要說紅樓眾人才藝出眾容貌絕佳,那這美麗畫卷背後如何且不論,明面上那個黑點必然是賈環。明張目膽沒有遮掩的負面形象。所以甄士銘曾經想過,倘這不是一個角色,這只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那該會是怎樣。豈非也是角色塑造人生麼。
而他看到了同描述相比更為出眾的寶黛二人,絕色的冷二郎君,威嚴的面目下有著跨越時代空間的溺愛之心的賈母。又有一個,並非醜陋不堪,字寫的好看,在眾人面前兇悍凌人,背後卻一臉落寞的賈三爺。
這其中的真實,豈非是要自己去尋。
而這醜陋不堪,也豈非是相由心生?甄士銘看著自顧自在那裡賞月的賈三爺,突然感慨著說了一句:“幸好我們認識的還不晚。”
賈環莫名其妙,皺著眉頭說道:“你這個好生奇怪。我不說你佔了我的位置也就罷了。反倒盡說些讓人不懂的話來。”
甄士銘反問道:“三爺似乎很喜歡這個園子?我幾次見你,都是在這裡。”
賈環一愣,生硬的道:“若非你經常來,又如何說見到我。看來喜歡這個園子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甄士銘笑眯眯道:“可我曾見過你姐姐,得知你還是很喜歡花的。”
賈環冷哼了一聲,刺言道:“怎麼,夜深月高,你不去陪你的寶二爺,跑這裡吹風,莫不是失寵了?可見好哥哥好弟弟甚麼的,終究是靠不住的。”
甄士銘忍不住說道:“其實你也不必一直針對寶玉。如此他便是有心同你親近,也被你唬的不敢親近了。何必來著。”
賈環彷彿是聽到了好笑的話一般,說道:“他有心同我親近,是皮癢不怕揍吧。倘真是如此,我倒是樂見甚成。橫豎被人教訓的人不會是我。”
“……”
這根本就是隻炸毛的刺蝟。
甄士銘換了話題說道:“早間似乎見到三爺同人玩擲骰子,手氣如何?”
話一出口,甄士銘隱約記得貌似是……輸的吧……
賈環似笑非笑道:“這是幫那小廝抱不平來了。”他雖輸了錢,卻賴了賬,這話如今被人提出來,怎麼聽著怎麼不是滋味。平日裡丫頭下人說他小氣,他也是知道的。他就是小氣怎麼了,該當他是寶玉一樣的都要那麼大方輸的衣服褲子全脫了給人也不在乎麼。
總教人把身上東西都摸去的主子豈不是傻子一個?
原本每月銀子便少,只要不輸錢,面子算甚麼。
“……”
甄大編劇捂著臉默默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