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麼了?和上司有分歧?這讓我更覺得我應該回去了,還要拜託您……”
“別回來!”保爾粗暴地打斷了他,“我現在最不希望見到的就是您,拜託您安分地待在列寧格勒吧!”
伊萬還沒接上話,電話就被啪地一聲結束通話了。伊萬默默地把電話放了回去,心頭的擔憂和疑慮開始像雨前濃雲一般聚集。
對他的限制一直到1990年都沒有解開,彼時改革仍然在推行過程中,進入了最關鍵的政治改革階段。伊萬清楚地知道這對國家理想的致命傷害,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莫斯科,就算什麼忙也幫不上,讓蘇維埃處在自己可控範圍之內也要好些。然而卻是脫身無門,火車票和飛機票對他的證件免疫,就算他想坐汽車到相鄰的城市再去買票都不能成行。偽造證件更是不可能的,整個國家的人都認識他,除非易容改裝改頭換面——當然更不可能。於是他只能被困在他最熟悉的列寧格勒,日日猜測和等待,日日忍受煎熬。
1990年初,家裡來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訪客。
如果說托里斯…羅利納提斯和蘇維埃的關係不好,毋寧說他和伊萬關係不好更恰當。這種相看兩厭有著悠久的歷史,已經根深蒂固,無論雙方做什麼都無法抹除。所以他會上門來拜訪,是伊萬從來沒想過的事情。
開啟門後,伊萬立在門邊,一副並不打算讓他進去的樣子,問話的聲音也是極其冷淡:“您有什麼要緊事需要特地來拜訪我呢,托里斯?”
托里斯,出乎他意料地,既沒有表現出畏縮的神色——像他面對伊萬通常有的那樣——也沒有表示不滿。他溫和而禮貌地微笑道:“我沒有什麼您所謂的‘要緊事’,只是覺得在重大的事件發生之前,應該來知會您一聲。”
伊萬看了他半天,也沒從那張微笑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來。他只得冷哼了一聲,譏諷道:“看來您是被過去的我欺壓出慣性了啊,托里斯同志。”
托里斯完全不在意地聳聳肩,就當抖落一層塵埃。到了現在這個時候,無論伊萬說什麼尖刻的話,對他都形不成任何打擊了。
最後伊萬還是不得不讓他進去,門一關上,伊萬就不耐煩地問:“您到底來幹什麼?”
托里斯輕聲說:“我要離開蘇維埃了。”
話音一落整個空間都安靜了。他的話輕描淡寫,然而擲地有聲。
“您再說一遍?”伊萬冷冷地看著他。
他重複了一遍,話音未落,左臉上一個耳光就差點把他扇個跟頭。為了保持平衡他不得不後退幾步,撞到了桌子上疼得呲牙咧嘴。還沒等他回過味兒來,伊萬的斥責就劈頭蓋臉地砸下:“誰給的您這種膽子?聯盟給了您現在擁有的一切,您居然敢反過頭來說要離開他?您心裡究竟還有沒有廉恥這種東西!”
托里斯仰起臉看向伊萬,因為疼痛神情還有些扭曲。“說得好像是我當初自己貼過來的一樣!”這個性情溫和的人難得提高了聲調,眼中迸發出憤怒的神色,“還不是你們兄弟兩個強行將我們併入的聯盟嗎?既然併入了,他給我們搞建設都是應該的,我們可沒有知恩圖報這一說。我從加入那天起,就在想著什麼時候離開、怎麼離開!”
伊萬那雙高傲的、曾經如覆蓋著冰蓋的大海般冷漠的眼睛裡,如今充滿了憤怒和不可置信的神色。托里斯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絲毫不對這樣的伊萬感到畏懼,似乎他今天從見到伊萬開始,就沒有感到過畏懼。他害怕伊萬的冷酷,但他不害怕他的憤怒。他曾經聽菲利克斯說過,當一個人憤怒時,代表他已經無話可說了。
是的,伊萬無話可說,因為自己說的都是事實。托里斯搖了搖頭,神情很是悲哀:“你們兄弟兩個都是這樣,你們總是這樣。你們覺得世界上所有人都該隨你們的意願起舞,所有的人都要為了你們的利益而犧牲。但是有人跟你們說過嗎?我們是國家啊!我們有自己的人民、歷史、文化和信仰,憑什麼要毫無理由地歸在你們帳下、聽從你們號令?從開始這樣做的那天起,就應該預料到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了。”
隔了一會兒,伊萬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宛如冰霜:“我不允許您離開他。現在莫斯科正在推行改革,這種關鍵的時候誰也不能離開他!”
托里斯聳了聳肩。“改革也是無濟於事的,積弊已經太深了。其實,您難道不應該比我更清楚嗎?你們已經輸了。社會主義敵不過資本的力量,共同富裕比不上自由、平等、博愛——那才是時代的主流。所以我不奉陪了,伊萬先生,還有那位天真的蘇維埃。我要走了。”
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