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2 / 4)

即使孫哲平總是在前衝殺、從不回頭的那個。

直到那日。

百花谷眾人都知道在孫哲平掛冠而去後張佳樂閉關三日,出來之後就領了谷主之銜率眾拼殺。當年的華山論劍,他們以不全之陣一步惜敗中草堂,自此之後,再無人論一句年少谷主的不是。

唯有張佳樂還偶爾做那個夢,百花繚亂綻放過後鋪了一地的血光中少年扛劍而來,張口卻言:

不必等我。

他睜眼醒來,夜色正濃。他想了很久,暗咒一句:說得輕巧。

張佳樂唐門出身,近身搏殺不行,一手暗器卻端的令人目眩神搖,尤其有一手“百花繚亂”的絕招,一時間飛刀袖箭鐵蓮子飛蝗石透骨釘諸般暗器孔雀開屏般散出去,看似毫無章法其實節拍清晰、如名家唱曲字字珠圓玉潤——然則畢竟年輕,準頭不足。

孫哲平看他示範,將一排草人扎個刺蝟相似,只搖搖頭:“真人可不會這麼讓你打。”

張佳樂也知道這招雖然動人耳目,並不足以對高手造成致命打擊,於是癟癟嘴:“唐門的章法,本來不是面對面一刀一劍地拼個分明。真下狠手,又上不了論劍臺。”

孫哲平對著一排草人皺眉頭,思索半天才道:“若是你來策應我呢?”

張佳樂被他嚇了一跳,指指對面:“用百花繚亂?”

孫哲平點點頭,隨手抄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畫幾個變化圖形:“我招式威力雖足,卻失在‘拙’之一字上。要碰上機巧靈變的對手,就往往在這上吃得大虧;若有你在後策應,則又不同。”

張佳樂想了又想,終於問:“我要是萬一打到了你?”

孫哲平隨手丟了樹枝,直直望進張佳樂眼裡:“你會嗎?我信你。”

張佳樂明白那就是“跟上”的意思了,於是便篤定點一點頭:

“當然不會。”

那一年華山之上,劍狂落花狼藉和明器師百花繚亂以前所未有的配合震懾四座。他們那近似不要命的聯手方式,被江湖人賦予“繁花血景”四字稱號,一時幾成燎原之勢。

可終還是敗在鬥神腳下。

“你們還年輕。明年再來罷。”

酒宴裡,葉秋對他們說著。張佳樂憤而起身,卻被孫哲平拉住了。

“明年定當討教。”

劍狂說,端杯子的手,仍是因為不可遮掩的戰意而抖了一下。

結果一年後他們未能碰面。

再一年就只剩張佳樂一人。

後來人們提及百花谷就只說起時運不濟的谷主百花繚亂張佳樂。不是很多人都能在華山之巔走到最後一戰,更沒有第二人竟兩次在最後一步上功虧一簣。只有寥寥幾人才會提起他們老谷主一代劍狂,嘆一句“如果那人在”云云。

張佳樂怕聽到這感嘆。他也怕人們竟全然忘記孫哲平。這心情矛盾交織:既想證明自己離了落花狼藉也能走下去,又不欲繁花血景那濃墨重彩一筆只成空落絕唱。

——既然你說不要等,那我就走得更遠給你看。

他告訴自己,壓下一點不安立於百花谷之前,殺伐決斷雷厲風行,讓谷中長老吃了一驚又大加讚許。當家之人必得如此,他們對張佳樂說,張谷主深得孫谷主之風。

他微笑言是。

事實上他確在某個意味上越來越像孫哲平。大事之前當機立斷斬釘截鐵一般,回去才覺得不可思議。他不知是身居高位改變了他,還是一直在他身邊的那個人潛移默化之間已讓他傾向於一種選擇。

但張佳樂總歸不是當機立斷的那類人。到得慘淡經營卻終究功虧一簣的那刻,他忽然就忍不住想:終歸還是自己太過軟弱?終歸還是自己思慮過多不能心無旁騖?亦或,只是缺了那麼一分氣運——

別想太多。

他幾乎已經能聽到孫哲平在他耳邊說著,九分的冷淡絕然和一分隱然擔心。如果那人在的話或許能將他一拳打醒,但此刻,一點若似而非的記憶,終究沒法阻止他在自己心魔裡沉淪下去。

越想掙扎脫身,越是泥足深陷。所謂心魔,大抵如此。

那年江湖中傳得最盛的便是百花谷主張佳樂正值盛年便宣佈引退。一時之間人們眾說紛紜,有說是內傷難愈,有人道是心魔難治,更有幾個獵奇之人,竟說他是追隨昔年孫谷主海外求仙去了。但終究,也無人出來一道究竟,人們嘆息一回、嘆惋一回、再說上幾句大道日喪英雄彌哀的鹹淡話,也就這麼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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