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
只有他才幹得出的事。
那些隱秘的沉重的糾結的寂寞的疼痛的哀烈的不可告人的天荒地老的歷久彌新的,只不過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最深切的情感。
這世間有多少絕望,就有多少真實。
你們所留戀執迷的,是他已視若無物的。春華秋實年年有得,今年錯過明年再來,而滔滔光陰中的相遇相離,卻去而不返,永難再得。
沒了那個人,天下第一又如何?
沒了你,我連魂魄都不要了,還要天下第一做什麼。
他竭盡全力伸出手,任重劍巨鋒擦過臉頰,不管不顧地抱住眼前人。
“大孫。”
我想通了。
“不全。”
葉修乾脆地回答,煙霧散去,露出他蒼白的臉,表情平靜得可怕。
“哥這殼子裡,還得替人留點兒地方呢。”
他看了一眼蘇沐橙,女孩已背過身去,肩頭微微抽搐。
魏琛一時沒說出話,也不知是聽呆了還是嚇傻了。
“怎麼,我魂魄不全,你們就不打了嗎?”
唐柔笑了,“打啊。”她盯著葉修,“先打天下之盟。”
回頭,再來打你。
葉修拍拍她的肩,“打贏了,就讓你看看誰才是天下第一。”
陳果的舌頭終於不那麼僵,囈囈嗑嗑地問了句,“……孫哲平和張佳樂呢?”
這倆人,也在水裡沉了好一會兒吧?
她話音剛落,湖水潑剌一聲,濺起萬千銀雨,至少有四個門派立刻圍了上去。霸圖、興欣、微草、義斬,同時衝向破水而出的那兩個人。兩位大俠裹在一起摔落湖畔,都頹然得水鬼一樣,張佳樂一身白衣早斑駁成桃花顏色,半暈半醒動也不動,黑髮散得千絲萬縷,纏了孫哲平一身,雙手還緊緊勾著他脖子。孫哲平一身紅衣看不出血色濃淡,肩上卻插著一枚沒羽箭。
陳果看得傻了,只聽方銳在一邊咕噥,“這他媽可該算誰贏啊?”
那一瞬間連魏琛都有掩面的衝動。張新傑卻不緊不慢開了口,“微草對霸圖,微草勝;霸圖對興欣,霸圖勝。”
“……你妹。”
葉修咳了一聲,“老孫啊,把你手裡那玩意兒給他們看看。”
孫哲平攢了半天力氣,抬頭橫了他一眼,攤開掌心。
所有人都看見他被湖水冰得慘白的掌紋裡,襯著一綹漆黑濃髮。
劍氣收放,從來自如,唯有知心,洞徹如此。
重劍巨鋒擦過臉頰,止於肌膚,鬢邊一綹青絲悄然而斷。
張新傑忽然不說話了。
葉修涼涼地說:“交杯酒喝了那麼多回,也該上頭了。要不然,趁著這會兒人多,大家都在這兒,把事兒辦了吧。那話怎麼說的來著,‘結髮同枕蓆,黃泉共為友……’”
陳果再次領略到葉修一旦有文化就是個悲劇。
“……葉修你滾。”
“喲,樂官兒醒啦?”
前任鬥神呼呼地笑起來,環顧眾人,趕鴨子一樣轟起來,“走走走,還打不打了,圍觀人家小別勝新婚算怎麼回事兒,老闆娘你管管……喲,老韓,你家下一場誰來?”
韓文清沒理他,“你還打不打了?”
他看著張佳樂。
全場俱靜。
孫哲平不慌不忙伸出手拍了拍懷中人。
張佳樂緩緩抬起頭,突然看進他眼裡。咫尺幽潭,有青蓮浴火燒盡,綻放出萬里天地血色花開。
是那雙清亮亮的眼,一點一滴蔓上似血青春裡一簇躑躅紅。
躑躅,就是永不離開,不停留,不止步,不告別的意思。
“打!”他笑起來,一瞬間眉目飛揚如花火,“新傑給我找套衣裳換,溼噠噠的,煩死了。”
張新傑淡淡地,“霸圖對興欣,這一場平局。”
包榮興摩拳擦掌,“再來!我上!打你個哭爹喊娘!”
連陳果都嫌棄地撇了撇嘴。
張佳樂跳起來,身形還有些晃,林敬言習慣地想扶他一把,被他輕輕讓開,大笑著彎腰去拉孫哲平,“大孫,看我打哭老葉!”
孫哲平藉著那一拉之勢縱身而起,緊緊摟住他,方銳一嗓子嚷了出來,“親一口!”
林敬言看他一眼,那年輕的氣功師頓時紅了臉。
孫哲平笑了會兒,一伸手捏住張佳樂下頦,低頭嘴唇輕輕擦過他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