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是他的錯覺。晴明挑了眉眼，目光直直地看著他，那雙茶褐色的眸子裡閃動著某些銳利的光澤，“他們總會找到辦法的。式神也好，旁支也罷，左右會找到另一個‘安倍晴明’的。”
幾乎是話音剛落的同一時間，保憲悟了，他喃喃自語地說：“原來，你還在惱怒那時的‘交易’。”
“…算是吧。”晴明的神色僵硬了一下，隨即又飛快地恢復優雅如初，“不過，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黃昏的斜陽打在陰陽師身上，為他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保憲看見自己愛了近二十年的人的臉上，第一次褪去了過往加諸的繁重孤寂，露出了雲淡風輕的幸福。他看見晴明猶如女子般的紅唇抿著一個上揚的弧度，他還看見那雙茶褐色的眸子如同浸潤了波光一般瀲灩，灼灼不可方物。
於是他知道，他再也沒有理由自欺欺人了。
他也必須給自己一個了結。
然後下一秒，他開口：“我能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
“你說。”
“你…愛過我嗎？”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從喉底而來，拼湊出一句支離破碎的句子。
“沒有。”來自陰陽師的聲音堅決如鐵。
“一點都沒有？”他還在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一點都沒有。”晴明再度抿了抿唇，他看著眼前為他默默付出的男人，眼神終於柔和了下去，“我很抱歉。”
“…我知道了。”聽到自己心底的料想被斷然證實，保憲有些難堪地闔上了雙眸。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的眼底已然恢復成一片清明。他的目光溫和如初、深情亦如初，他對晴明說，一如之前的每一次交談，“晴明，永遠不要和我說抱歉。”
頓了頓，保憲再次開口，並設法讓自己笑著將話語繼續完全：“祝你和源博雅幸福。”
話音落下，帶著眷戀深深地看了陰陽師最後一眼，他沒有等待回應，轉身昂首闊步離去。
他終於讓自己死心。他也終於告別了他的過往。
清醒決絕，義無反顧。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就完結了。=3=
想想既然已經寫完了，就不拖到明天了，今天晚上7點完結吧。
☆、終結
輕渺的笛聲穿過庭院，越過廊簷，嫋嫋地升空，悠揚地響徹了整個天地。
年輕的武士站在庭院中央那顆鬱鬱蔥蔥的紫藤樹下，閉著眼安靜地吹著橫笛。他手中的笛子全身漆黑，勒口處點綴著一圈硃紅，赫然就是“仙笛”葉二！然而，那笛身又與往常的葉二有所不同，像是褪去了一層靈性優雅一般，只閃著暗淡的幾分光澤。
一曲終了。
“晴明…”
殿上人仰著頭，右手不知不覺便撫上了眼前這棵紫藤的樹幹。下意識地，一個常年身穿白色狩衣、嘴角噙笑的男子的身影浮現在腦海之中。他像是痴了一般，喃喃自語出那人的名字。下一秒，他倏然被自己的囈語聲驚醒，這才恍然驚覺自己再一次的無意識。
搖搖頭，博雅的面上泛起恍惚的笑意。很快，他又順從自己的神思，再度陷入關於那人的記憶之中。
那天，葛葉告訴他，晴明體內生機盡斷，想要救晴明就必須要用與那人有過肌膚相親的自己——這時他才知道那一天的那一場旖旎並非只是夢境——體內所有的仙元力，才能換回陰陽師的重生。換句話說，此生他再無成就仙人的機會。可是這又如何呢，他根本就不在乎！只要晴明能回來，哪怕要了他的命都可以。更何況，晴明為了救他再也無法晉升神界…於是，在葛葉的指導下，他逆行自身全部的仙元力，並將它們盡數都輸送給了晴明。他還生怕不夠多似的，努力壓榨體內的每一絲仙元力，直到因脫力而昏迷…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昏迷前口中還喃喃著“晴明”二字。——他真是喜歡那個陰陽師喜歡到骨子裡了啊！
再度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然漆黑一片。整座府邸空無一人，葛葉早已離去。他下意識地去探那人的呼吸，直到感受到對方悠然綿長的呼吸與強勁有力的心跳，這才發現自己的眼眶早已含滿了淚水：晴明，真的回來了！
那夜，他坐在冰冷的外廊上。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晴明的臉頰，感受著晴明溫熱的呼吸，眼神貪婪而眷戀，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他得承認，他從未像那一刻一樣這麼感激過上蒼與神明。
然後，晨光微醺的時候，他離去。——葛葉曾告訴他晴明會在第二天醒來。他必須要在晴明醒來之前離去，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