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兩個陰陽師並坐在他的身前,一樣端著酒杯,一樣眉眼含笑,一樣面帶狡黠。他看見他們的同樣呈現茶褐色的眸子中閃動著惡作劇的光澤,反問他:“猜猜看,博雅大人。哪個才是真正的安倍晴明?”在惡狠狠地捉弄了他之後,又用“博雅大人是個好人啊”這句話安撫他,令他生氣也不好,不生氣又不好。
某日,他有了自己的秘密。在半試探性地問出心中的問題後,陰陽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銳利的光芒幾乎令他以為連靈魂都要被那人看穿。之後,晴明卻並未深究,只是笑著回答:“好朋友?當然。”那該死的漫不經心的態度直到現在他還記得。
某日,陰陽師一寸一寸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直至他們之間近無可近,直到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噴吐在他的耳廓上,直到他的全身開始泛起一股難耐感,他聽到對方那極輕極淺的聲音猛地墜入他的心底:“博雅。”他不會告訴晴明,那天回去之後,他的心底究竟迴盪了多少遍那人的“博雅”。
某日,陰森的鬼界,斷壁殘垣之後,他被陰陽師抱在懷裡,對方的手緊緊捂在他的嘴巴之上,那片破牆之後是駭人的百鬼夜行。曖昧環繞在空氣中,他聽著晴明的心跳,一瞬間忘記了害怕,只希望這一刻能長久一些、更長久一些,甚至還在內心隱隱渴望更多…
…
笛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博雅放下手中的橫笛,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那沉睡了三天的人。——奇蹟並沒有出現,陰陽師依舊安靜地躺在原地。一聲長嘆從他的口中滑出,轉瞬又消散在空中。他起身,慢慢走到晴明身邊,替他掖了掖被角,復又傻傻地坐在一旁凝視著一睡不起的心上人。
漸漸地,心中瀰漫開一股苦澀。很快那股苦澀便蔓延至全身上下,浸染了身上每一個細胞,最終又湧上殿上人的眼眶。他就這樣靜靜地、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晴明,直到眼角酸澀難耐,直到眼眶乾涸至極。
從沒有人…博雅終於難堪地闔上了雙眼,——從沒有人像晴明那樣,只一句低語,一個淺笑,便令他方寸大亂。
——可是晴明啊,我是不是不夠還愛你呢?不然為什麼你離開這麼多天,我卻沒有為你掉下一滴眼淚來過?望月君離世,我都能輕易地掉下眼淚來。可是為什麼你、為什麼我最愛的人去世了,我卻反而掉不下一滴眼淚來?晴明,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
“博雅大人。”
驀然,一個聲音打斷了博雅沉痛的追憶。——是一個女子的聲音。他疑惑地睜開眼睛,赫然發現眼前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穿著大朵碎花和服的貌美女子。此時,對方正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意識到來人的不凡,年輕的武士猛地護在晴明身前,並抽出隨身的武士刀對著女子大聲喝道:“你是誰?是人是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博雅大人您別緊張。”女子微微抿出一個笑容,語氣寧靜,“我是晴明的母親葛葉。”
“晴明的…母親?”博雅結結巴巴地重複道,隨即像是才領悟一般,猛地鬆手,“當”的一聲,刀把落地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對、對不起,請原諒我之前的無禮。”
“我才要請求您的原諒。”葛葉的笑容又明顯了幾分,不過很快就一閃而逝。緊接著她面色一整,嚴肅地喚了一聲殿上人的名字,“博雅大人。”
“是、是!”
“您想救回晴明嗎?”
“當然想!”博雅的眼神一亮,“莫非您有辦法?”
“哪怕您再也無法成就大道?”葛葉沒有回答,繼續嚴肅地反問。
“雖然我不知道‘大道’是什麼,但是隻要能救晴明,沒有什麼是捨不得的!”
“哪怕犧牲您的生命?”
“哪怕用我的命去換!”博雅看著葛葉,一字一頓堅定地說。
“我果然沒看錯您,博雅大人。晴明也沒有白為您付出一切。”葛葉的臉上終於再次有了笑容,衝博雅點點頭以示讚許。她的這番話意在試探博雅,看看對方是否對晴明一片真心。——作為一個母親,哪怕最初目的不純,她都真心實意地在為自己兒子考慮。現在事實證明,晴明並未看錯人,她也就放心了。想到這,女子的笑容更加明顯了幾分,口吻也變得溫和起來了,“要救晴明,必須要用到您體內的元力。也就是說,您必須要放棄成仙的機會…”
當下,葛葉便細細為博雅說了起來。
…
“這就是拯救晴明的唯一方法。”最後,女子停下話頭,深深地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