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陪花滿樓。他姓花,我憐花,我若不和他在一起賞花,實在說不過去。”
陸小鳳的身影沒入山莊,王憐花笑嘻嘻望著花滿樓:“車上還有前些天路過蘇州,我從虎丘蒐羅來的白雲茶。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次該你為我煮茶,讓我也嚐嚐你的手藝了。”
花滿樓微一莞爾,正要應允,但聞泠泠泉聲入耳,登時像個發現新奇玩具的大男孩,歡快地揚揚眉:“我給你煮更好玩的東西。”
他的面上浮出平日裡難得一見的,故作神秘的調皮神色,好像漫天星辰閃現出靈動出塵的光芒,竟看得王憐花好一陣失神。
王憐花的馬車極大,就像個會移動的屋子,琴棋茶酒諸般物什一應俱全。花滿樓從車中取出茶瓢,袍袖一展,整個人突然飄飄飛起,就像是一隻鵬鳥在凌空滑行,姿勢真有說不出的優美。他這一掠之勢看起來並不快,但轉瞬間就已落到數十丈外的溪流邊。
儘管早就領教過他的輕功,王憐花仍不由聳然動容。
片刻後,花滿樓汲水而歸,王憐花怔怔望著他:“我現在才知道,你那天從小樓追我到客棧,輕功用得是多麼保留!”
花滿樓架風爐生火煮水,笑問:“那天你不也遠沒有把輕功施展到極致?”
王憐花皺著眉,誇張地重重嘆一口氣:“我先前還怕你追不上我,白白衝你撒了一大把我平日常用做篆香的意和香粉,供你憑那氣息尋我的蹤跡。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多此一舉!”
聽起來就像個沒得到糖果而滿腹委屈的小孩子,花滿樓被逗得忍不住大笑。
他笑著,隨手將數枚方才汲水時從清流處選取的帶蘚石子投入水中。
王憐花眼睛一亮:“你莫不是要煮石子羹?”
羹湯煮好,盛到越瓷青碗裡。
飲來但覺比螺味更甘,隱然有泉石之氣在喉間流動。清恬澹泊,卻又沖和醇靜,並且蘊含著一種溫厚礴遠的力量——這力量不易察覺,卻綿綿不絕,好像能貫通天地,無窮無盡。
王憐花從來沒想過世上竟有人能煮出如此“淨透”的湯羹,彷彿空靈無物,又彷彿包羅永珍。
他斜倚在花木下的一塊怪石邊,幽幽品評:“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慾,而民自樸——花滿樓,你若統御天下,必如此羹般信手拈來,不知其有,無跡無蹤,功成事遂,而人人只道‘我自然’。”
花滿樓怔了怔,撫掌笑嘆:“王憐花實在是天下第一妙人!”
作者有話要說: 雲夢仙子和快活王精通茶事,小王同學自然也不會外行吧。算算年齡,九年前快活王還和雲夢仙子聯手謀劃“衡山奪寶”之事,那會兒小王同學也十三四歲了吧。當年父母每年半月的金山享茶之旅,小王同學會湊熱鬧不?
從花滿樓的輕功,有沒有看出楚留香時代那位公子的影子?呃,是的,其實早在他使用流雲飛袖時,我們就看出了。
☆、珠光寶氣
“你們兩個倒逍遙快活!”陸小鳳遠遠便看見兩個人悠然品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也難怪他脾氣變大了,請動西門吹雪的代價對他而言實在慘重:這個本來有四條眉毛的人,現在只剩下了兩條,他本來長鬍子的地方,現在已變得像是個剛出來的嬰兒一樣光滑。
只可惜花滿樓看不見。
他當然也看不見跟著陸小鳳一起來的西門吹雪,卻微笑著道:“西門莊主?”
西門吹雪道:“花滿樓。”
花滿樓點點頭,道:“只恨在下身帶殘疾,看不見當代劍客的風采。”
西門吹雪凝視著他,忽然道:“閣下真的看不見?”
花滿樓道:“莊主想必也該聽說過,花滿樓雖有眼睛,卻瞎如蝙蝠。”
西門吹雪道:“閣下難道竟能聽得見我的腳步聲?”
花滿樓笑了笑,道:“不是腳步聲,而是莊主身上帶著的殺氣!”
西門吹雪道:“殺氣?”
花滿樓淡淡道:“利劍出鞘,必有劍氣,莊主平生殺人幾許!又怎麼會沒有殺氣?”
西門吹雪冷冷道:“這就難怪閣下要過門不入了,原來閣下受不了我這種殺氣!”
花滿樓微笑道:“此間鮮花之美,人間少見,莊主若能多領略領略,這殺氣就會漸漸消失於無形中的。”
西門吹雪頭也不回的走了。
花滿樓與陸小鳳、王憐花走在開滿鮮花的山坡上,彷彿已落入一個神秘而美麗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