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偏過頭。
湯姆站在他身後,視線低垂,下唇緊抿,沒說話,卻讓哈利忍不住開口:“沒事,很快就好了。”明明疼的是他,他卻安慰別人。
斯萊特林將手指收回,指尖還殘留這那種柔韌光滑的觸感。湯姆並沒有將匿藏的真實想法說出,垂下目光,本該有著愧疚的眼睛亮得可怕——太漂亮了。任何深色的印跡在那種蒼白的面板上都顯得格外有衝擊力,極度的色差更帶來驚心動魄的美感,足以攝魂。
“吃早餐吧。”
湯姆收回目光,在哈利身旁坐下,享受他早已習慣的口味。
“昨天睡得還好嗎?希望我的睡相不差。”哈利無比自然地開口,沒有半分疏離感。對哈利來說,他們只是一天半沒有見面罷了,但對於湯姆,卻是半年。
湯姆正要送入口中的銀叉頓了頓,不自覺挑起一抹笑容:“不,很好。”那種獵物就在嘴邊的饜足感,怎麼能不愉悅?
哈利觀察著孩子臉上的表情,在確認孩子已經沒有如昨晚一般的焦躁情緒後才低頭對付早餐。
哈利回來的第一頓早餐,顯得那麼安靜愜意,甚至可以用一個更進一步的詞——祥和。
但祥和不能掩蓋一切,它並不能作為忽略某些現實的藉口,矛盾總會凸顯。
《預言家日報》總是能在第一時間關注到巫師界的任何動態,更別說就近的一起巫師殺人案了。但似乎今天有更大的事情發生,所以這本該佔據報紙首頁一大面的報道就只割據了一小塊地方——麻瓜三口慘遭殺害,兇手自稱斯萊特林後裔。
哈利坐在書房的視窗,一抬眼就是枯死的灌木叢和囂張的雜草,哪怕是魔法也不能挽回。魔法不能製造生命。他放鬆了緊繃的脊背,靠在椅背上,桌上,放著一份嶄新的《預言家日報》。
僅僅只是讀過標題,甚至不用翻開詳細地報道,他就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
湯姆去了岡特老宅。
可哈利卻提不起一絲怒意。
湯姆會遇到什麼?自然是舅舅的怒吼和父親的冷漠譏笑。
從某種意義上,哈利比湯姆幸福很多,至少他不是被遺棄而是被遺留,至少他愛的人都願意真心以愛回報。
四年級時,他站在老湯姆的屍骨上,聽著那個剛剛復活、面色白堊的伏地魔遙指著陰森的裡德爾府,沙啞著聲音說:“我父親住在那兒……我母親……愛上了他,可當我母親說出她的身份——一個巫師後,他拋棄了她,他不喜歡魔法……”
老湯姆·裡德爾不喜歡魔法?當然,他甚至不喜歡梅洛普,不喜歡那個在他預料之外的“雜種”的存在。父親在孩子的生命裡擔當了多重要的角色,那來自父親的厭惡就有多致命。
明明已經分裂了魂器,剝離了弱小和怯懦,令人聞風喪膽的魔王仍然在唇齒間呢喃人類最原始的發音——父親,和母親,明知道真相地欺騙自己——他只是不喜歡魔法而已。
可是他說,我發誓要向他報仇。
怎麼會有人痛恨父母?因為他們只有血緣上的父母。
對父母越期待,期待和幻想破滅時,痛也來得越徹骨,轉變成的恨與怒也就越深刻,累積到一個程度,然後徹底爆發。
所以一向冷靜的孩子才會抱著他不鬆手,所以向來內斂的斯萊特林才會固執地要同他一起睡。
他只覺得心口有些堵。
哈利抿抿唇,將報紙疊起來,遮住了那一小塊的報道,順手扔進了桌子旁的垃圾婁裡。
第一次,哈利沒有痛惜生命的湮滅,沒有為無辜的人感到悲傷,沒有對身為兇手的湯姆生氣死亡。就像玫妮死時,哈利對他的包庇,再一次,哈利選擇了沉默,選擇了忽視。
為什麼?
——他心疼。
一邊是他毫不熟悉、甚至厭惡的陌生人,一邊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孰輕孰重?
他的父親不喜歡他的存在,他的母親沒有勇氣為他而活,那總得有些人來心疼他。
哈利不知道,在他二十歲之後的日子裡,會不會有女孩願意為他心疼,但二十年歲之前,至少他還在。
哈利回來了,湯姆幾近混亂的腦子才重新清晰,被忽視許久的問題才被重新擺上檯面。
湯姆坐在臥室的書桌前,側過頭,視線直直落到在院子裡除草的哈利身上。他似乎抓住了一隻地精,掄了掄手,將地精摔得老遠,砸到對面的牆壁上,還很滿意地拍拍手。
湯姆託著下巴,看著那樣的舉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