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開心扉的打算。
我雖然憋悶,卻也尚無話說,只能耐下心來等待傳說中的朔月之夜,並在心中默默畫好了這座陰冥王邸的地圖。在薛雲與我同眠的時候,我本想窺一窺他那腦後陽眼的模樣,怎奈他實在太過警覺,經常在我剛剛起念時就偏轉了頭過來,翌日看我的神情也似有古怪,因此我只得放棄了這個打算,仍勉強著自己與他插科打諢,小心翼翼地度日。
……
第一個朔月之夜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到來了。
當我掙扎著擺脫夢中的噩魘,像往常一樣披衣起身時,我發現薛雲早已不知何時消失在了王邸之中,他的侍女隨從也都不見蹤影,只留下我這個半生半死的人在這裡徘徊。
朔月之夜的殭屍王爺是不去村中夜遊的,我覺得疑惑,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只好依著腦海中的地圖躡手躡腳地尋到狹窄的出口,站在王邸的後門邊四下張望起來。
薛雲總是將我看守得很緊,這般沒有任何防備還是頭一回,也不知他在這力量最弱的時刻躲到了哪裡;然而不論如何,今夜應是我逃跑的最佳時機,畢竟比起拿香灰塗抹他腦後的陽眼、大義凜然地為這個村子送他去輪迴,我還是更想找到自己的同學,一起安然無恙地逃出去。
這般想著,我便加快了腳步,期間沒有任何人或殭屍阻攔,輕而易舉地從這座陰森的建築中逃出,一路朝山下奔去。
因為太過焦急,我免不得要摔上幾跤;然而已經僵化的身軀感受不到疼痛,我也就沒去在意,只倉皇地逃著,來到那日宋志良失蹤的小山坡,一邊警惕地環顧四周,一邊艱難地找尋起來。
夜色似已漸深。沒了陰悽悽的月光照耀,山林裡黑得辨不清物事,只能模糊地看出大概的輪廓,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冰涼的泥土間。香魂坡的殭屍美人失了月圓之力,此時都在地下靜靜地睡著,彷彿並沒有察覺到頭頂生人的腳步。
許久,我在一片深沉的漆黑中看到一點昏暗的光芒,識出那是陽間的老油燈,便鬆了口氣朝那裡走去;可當我終於越過層層繁枝,走到距那盞老油燈不遠的灌木後時,原本有些雀躍的心霎時降到了冰點。
我看到那是一群村民打扮的詭物。
稱他們為詭物,是因著他們的模樣實在像極了殭屍,卻又和薛雲府上的不大一樣,個個伸著黑墨般的長舌,糜爛的眼眶空洞地瞪著,頓時使我想起那些被薛靈王灌毒剜眼的幕客,原本就不剩下甚麼的胃袋便又翻江倒海起來。
在這群詭物中,我看到了神色悠閒的吳鉤老漢。他坐在一口鐵鍋前,身邊堆著幾垛溼柴,正緩緩地抽著辛辣的旱菸。而那日在我眼前被兇惡的毛僵碎屍的白師爺,竟好端端地倚在他身旁,烏黑的舌頭抵在唇邊,分明是一副飢腸轆轆的模樣。“可是帶來了?”我看到他問身邊的詭物。
那詭物僵硬地點點頭,提著老油燈一跳一跳地遠去,不多時便拖來一隻碩大的麻袋,將它摜到了白師爺眼前。“……難得殭屍王爺今兒個去避難,許久未曾開葷,可要盡興一回才行。”白師爺說著將那麻袋解開,從中拎出個人來,陰笑道,“這伢子人氣極旺,又生得白嫩,夠恁們幾個把屍臭洗盡的。”
當我看到麻袋裡露出的腦袋時,原本混沌的雙眼驀然睜大,窒息之感也剎那間籠罩了全身。宋志良被赤身裸體地摔在地上,已然出氣不多,苦苦掙扎的模樣就像一條脫水的魚。“還愣著做甚麼?”白師爺瞧了那些詭物一眼,病態而妖異的臉上浮滿了陰霾,“且過去罷,不要師爺的賞賜,還想等薛雲來化了恁們的骨頭不成?”
它們聽了,原本有些遲疑的神色便變得躍躍欲試起來,團團將宋志良圍在中間,像挑揀白菜一樣伸著枯灰的手來擺弄他,半晌皆是發出了滿意的咿聲。那垛溼柴在昏暗的燈火下漸漸風乾,它們將吳鉤老漢面前的鐵鍋架上,竟煮起某種散發著濃烈腥氣的湯來;而宋志良則在旁邊呆呆地看著,好似不知道自己即將被吃幹抹淨的命運。
我垂在身側的拳緊緊地握著,一顆心揪在喉口,卻始終不敢發出一點聲音。這個時候唐突上前無異於自尋死路;更可怕的是,我覺得死而復生的白師爺已經若有似無地朝我躲藏的灌木看來了。
殭屍王爺並非善類,而這悚人的村子亦然。晦暗的視野開始變得模糊,我的雙腳隱隱有些發麻;詭物們熬好了成分莫名的濃湯,便抬著宋志良圍繞到白師爺面前來,像是在等待著主子的命令。白師爺懶散地走到宋志良身前,蒼白的手指捏著他的下巴很是怡然地欣賞了一會兒,並沒有說些甚麼。吳鉤老漢抽上一口旱菸,揚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