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布的堅硬物事。“咿!”身後的殭屍美人驚叫了一聲。
我扶著撞痛的額頭停下腳步,困惑地打量著身前的東西,抬手將蒙在它身上的布扯了下去。
這是一面極為精緻的古鏡。圓潤通透的琥珀鏡面,四周鑲嵌著不知名的暗色寶石,通身上下沒有絲毫瑕疵,在我眼下散發著古老渾厚的光澤。
——靈媒古鏡?
傳說中渴求長生的薛靈王曾透過它召喚出了許多稀奇的物事,包括那隻名喚通天仙者的飛僵。我看著它,一時間也不好確定,剛想伸出手來碰一碰鏡面,便見身邊的殭屍美人寒毛炸起,跳過來開啟我那隻快要碰上它的手,著急地比劃道:“咿,咿……”
“你說甚麼?”
她將古鏡重新用布蒙好,推到原來的位子上,仍是比劃著道:“咿咿咿……”
我實在聽不懂她的語言,又見她比劃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失了鑽研這面古鏡的興致,將那盞熄滅的陰燈提在手裡,打著呵欠離去了。
……
夜半我醒來,身側並沒有薛雲的影子。
慘白的滿月在窗外朦朧地掛著,千年的王邸裡寂靜得出奇,連夜露從野草上淌落的滴答聲都清晰可辨。我坐起身來愣了一會兒,睡意被窗外湧來的山風盡數吹散,掰著手指算出自己在陰間耗掉的日子,又想到自己那生死不明的同學,心頭不由得苦楚起來。
我已不再害怕這殭屍王府中的陰冥了。披上衣物出了屋,我在空闊漆黑的走廊上漫無邊際地晃盪著,半晌低下頭來,發現自己的腳步果然已變得殭屍般整齊僵硬。
正欲苦笑的時候,我聽到遠處的紙窗邊傳來了些許動靜,兩個人模糊的對話聲漸漸飄入耳際。我躲在高大的琺琅瓶後猶豫了許久,終是撥開簾子朝那裡看了過去。
月光在紙窗邊投下兩個清冷的影子,一個是薛雲,一個是不久前在黑屋邂逅的殭屍美人。“……好大的膽子。”薛雲背對著我教訓殭屍美人,話裡隱含著怒意,“碎嘴的奴婢,本王可曾允許過你與他說話?”
殭屍美人撲通在他身前跪下,仰起頭來悽然地咿咿說著,像是在解釋些甚麼,可薛雲的模樣卻很是不屑,身影愈發冷然起來。“念在你服侍本王多年的份上,這次姑且放你一馬。”他俯身看著腳下的殭屍美人,冷笑道,“哪隻手碰了他?”
殭屍美人顫抖著舉起自己的右手,薛雲便輕柔地握住了它。
然後我就眼睜睜地看著那隻枯灰的手驀然化開,露出裡面的森森白骨,掉在地上溶成了一灘血泥。“……好自為之罷。”薛雲說著從她背上踩了過去,漸漸消失在了長廊的盡頭。
他走後很久,我才忽地意識到——
殭屍王爺是背對著我的,那我方才偷窺的舉動,應是都被他腦後的陽眼看了進去。
☆、朔月夜
想到這裡,我心頭一顫,揪著簾的手下意識緊了緊。殭屍美人仍在地上跪著,枯灰的右手臂血肉模糊,隱隱有腐敗的氣息從那齒骨不齊的口中溢位,摻雜著幾聲低低的嗚咽。我見她似是哭了,卻不知該如何上前安慰,站在琺琅瓶後靜默了許久,竟無端生出些許愧疚來。
殭屍王爺果然如同傳聞中的那樣,喜怒無常。就是不知明早他醒來,是否會懲處我這個竊聽的朋友。
於是我心緒複雜地回到臥房中睡下了。這裡雖是陰間,卻也佈置得十分溫暖,若非我有堅定的意志,此時極有可能已被這看似舒適的日子磨去了戒心,一天天變得枯灰腐敗起來,直到徹底淪為殭屍王爺的禁臠。
我究竟何時才能找到自己不知所蹤的同學……又何時能離開這陰森的地域,回到我所愛的人間來……
暫且將這悱惻的思想放下,我合上了雙眼;再次醒來時,薛雲果然已經睡在了我身邊。
他好似並沒有察覺到我的異常,抑或說是,並不打算追究我昨日的窺視。他明明知道自己已將最陰鬱暴戾的一面展現在了我面前,卻仍是佯裝若無其事,好似要我打心底感到戰慄,從而真誠而敬畏地匍匐在他腳下。
王爺的計謀註定要落空了;他實在不瞭解我,不瞭解一個追求自由新思想的學生。無論我的身體變成甚麼可怕的模樣,心都不會因此而改變絲毫。
日子一如往昔,我在他面前故作愜意地享受那些花樣繁多的吃食,與他講述這天下的格局,文人和軍閥的故事。我總是將它們講得很詳盡,想以此來換取殭屍王爺的信任,可他卻只口不提千年前的往事,只是坐在那裡靜靜地聽著,偶爾出言問一兩句,彷彿並沒有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