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喜歡吃肉,吃過各式各樣的肉,豬肉、牛肉、青蛙肉還有一些妖怪肉,卻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種噁心的反應。他淌過泥濘的水,一步步朝那兩人走過去。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只是下意識覺得不應該讓那個淹在水裡的孩子死去。
壯漢聽到聲間,看到他後眼睛發出幽綠恐怖的光,與身邊瘦弱不堪的人相比,乾淨飽滿的阿九簡直就像是掉下來的肉包子。
但是這個肉包子並不容易對付,現在的阿九已不再是當初懵懂單純的阿九,而是被元初染黑的阿九,被石心丹同化的阿九。
他對人類依舊充滿好感和嚮往,但是卻對敵人有了警惕和報復之心。
在那個壯漢邪念剛起的時候,阿九就亮出來了自己尖銳的牙齒,喉嚨中發出警告的吼叫,聲音對成年妖怪來說雖然稍顯稚嫩,於人類卻有無比強大的威懾力。
壯漢僵在原地,愣了有兩三秒後狂奔而逃。
阿九沒有追,而是走過去將水裡的孩子撈了起來,泥水糊著臉看不出確切年齡,眼睛紅腫卻依舊有著倔強的眼神。在從生死線脫離後,他似乎並不懼怕這個長著尖牙的妖怪。
“謝謝你救了我。”孩子擦了把臉上的泥說。
“不用客氣,能不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有人吃人?”
孩子怔了片刻,很快反應過來,一屁股坐在潮溼的方磚上,用理所當然的語氣道:“這裡是大荒,剛經歷過一場洪災,沒有糧食吃,當然就只有吃人了。你好像不是這裡的人,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似乎已經對這種情況司空見怪,一點都覺得有什麼不對。
阿九把從畫卷的事告訴他,還猜測了下這或許是場夢境。
少年失笑,“我也寧願這是場噩夢,大荒這樣子已經很多年了,從我記起事就不停的有災難,好像這片土地上的人生下來就是為了活受罪一樣。”
阿九看他瘦的可憐,想從身上找些吃的出來,最終卻一無所獲。
兩人聊了幾句後各懷心事的沉默下來,孩子在幻想下一頓吃什麼,而阿九則猜測自己為何會誤入畫卷。
天漸漸黑下來,少年肚子發出咕咕的叫聲,見阿九站起身,好奇追問道:“你要去哪裡?”
阿九道:“我去看看能不能找些吃的。”
“哪有什麼吃的?方圓幾里我已經看過好幾遍了,什麼都沒有……現在天已經黑了,你雖然是妖怪但是也最好別到處跑,萬一讓別人捉住給吃了怎麼辦?”
“誒?”阿九還真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成為食物的可能,他頓了下,突然想起自己有一隻隨著攜帶的髡頓。
一年多前聞人楚曾幫他捉住了只無頭小牛,據說它專門趁黑夜殺人割頭,然後把獵物戴在自己頭上趁機逃走。
在同陳浩東比試做面的時候,他曾用過這髡頓肉湯贏過一回,後來不常用就把它用紅繩串了戴在手上,跟空相所贈的佛珠掛在一起。
他翻了翻,果然將那隻無頭小牛找了出來,由於太久沒有動過,它已經縮水成了綠豆粒大小,難怪平時一直未留意過它的存在。
阿九在地上撿了兩片破瓦片,拿了些髒水用外套過濾,之後將髡頓浸在水裡,小牛瞬間泡發漲得跟個饅頭一樣大,精力也迅速恢復,若不是有紅線綁著怕早撒開四蹄逃走。
旁邊的孩子看得目不轉睛,“這是……什麼?”
阿九把紅線一端繫到那孩子手腕上,“這個給你,以後想餓了就按把它泡在水裡,它被吃掉的肉也會很快的長出來,你如果有時間,就把肉分給別人吃。”
孩子問:“把肉給了我,你呢?”
阿九道:“我要想辦法回去,哥哥們找不到我,會著急的。”
說到這裡,他想起了聞人楚冷漠的眼神。如果自己就此失蹤,他會著急嗎?還是說依舊不肯原諒自己?
小孩在後面追了幾步,最終因虛弱停下腳步,扶著膝蓋道:“好人,我叫七夜,母親生我時難產,整整七天才把我生出來,你記住我的名字,以後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七……夜?阿九聽到這個名字後打了個激機,待回頭看時原地卻是空空如也,慢慢斷牆景象散去,周圍恢復成自己房間的模樣。
桌子上的卷軸依舊包著牛皮紙束著黑絲帶,完完整整就好像從來沒有開啟過。
剛才的……只是一個簡單的夢境嗎?阿九仔細檢查了下手腕那串佛珠,髡頓的確連著線繩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