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成禮嘛,還是你討厭我來找你?」他嘗試用輕浮的口吻問話。
『…………』
「你聽得出來是開玩笑的吧。」顯然對方覺得不太有趣。
『…………』
「借我在這裡打發時間怎麼樣?」
『請自便。』
有些微妙的敬語。
「那從明天開始,請讓我在這裡上班。」
『?』
「這是……『為什麼』的意思嗎?」
「第一次有人主動要求跟我一起工作,我覺得很稀奇。」阿久津站了起來,接在計算機上的幾條線被拉掉,但他好像並不怎麼在乎。
「你是說,『我個人的感覺』嗎?」阿斯卡面無表情地頓了一下,「我並不討厭你,而你似乎對我也沒有敵意。不過……這些都是很次要、枝微末節的事情,工作就是工作,我並不挑。若說能慿心情選擇工作上的夥伴,這是極為奢侈,簡直可說是作夢一般的理想。」
在他短短的一生中,就那麼一次,他想換工作。
而那唯一,也真成了只有他自己聽見的絕響。
「……說的也是。」阿久津的表情似乎動搖了幾秒,「明明是很簡單的道理。」
「那我面試透過了嗎?阿久津先生。」
「算是吧。」
「真是太好了。」阿斯卡微笑。
「你……真的叫飛鳥明日香?」阿久津似乎是認真地這麼問。
「『飛鳥(ASUKA)』就可以了,謝謝。」
失業的隔天,立刻就找了一份新工作,算是有著相當程度的幸運吧。與之前一整長段的無奈,好像可以互相抵銷了。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他就窩在離阿久津遠遠的一臺電腦前玩新接龍,網路方面他還不想這麼早去探究到底是怎麼樣的系統,因為他想休息。
這裡沒有戰爭。
這裡沒有血腥味。
可以……放鬆了嗎?
推開鍵盤,他砰地趴在桌上,頭一次將腦袋整個清空,想把腦漿與血液全部掏出來倒掉。
或許那時,他也該買盒冰淇淋吃吃看。
下次買吧?
如果他還記得的話……
結果,他睡著了,大約半小時。墮入黑甜的世界,沒有作夢。實際上,他很少作夢,僅有的那幾次他一直看見,自己握著刀抵在外交官夫人的喉邊,而那名端莊賢淑的女人則從容優雅地道:「我的丈夫不會接受任何威脅。」
所以他只能動手。
他劃破了她已經出現些微紋路的臉頰,看她緊閉雙眼,念著神的名字。
真是神聖。
真是美。
當時他還不明白,這種動搖會將他原本的立足之地摧毀。不想繼續傷害對方的感情持續漫出,淹過足踝,浸溼腿部,最後滅頂。
「『砰、啪!』」
在疼痛突然襲來的同時,他立刻從地上彈跳起來,僅僅花了兩秒就從口袋裡掏出從百元商品店買的小水果刀,做出標準防禦姿勢,剛剛坐的椅子歪倒在一旁。
「睡姿不良,才會跌倒。」坐在計算機前的阿久津這麼說著。
「真是好忠告,不過剛才我在爬起來的瞬間,好像看到有條電線很迅速地溜走,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阿斯卡在確認危機解除後,把小刀收回口袋裡。
「肯定是錯覺吧。」阿久津自得地道,「我有點餓了。」
心知肚明的裝傻,這邊與那邊,兩方都是。
「這是一起吃飯的邀請,還是想要我去跑腿?」阿斯卡走向阿久津的位子,伸出手指,抵在對方白皙的頸項附近。
「A定食應該還可以吧……」阿久津用頭上的電線撥開阿斯卡的手,徑自經過對方身旁。
「那麼就一起去吧。」
反正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啊、對了……
「在那之前,可以先跟我來一下嗎?」
「要做什麼?」
「這邊。」阿斯卡出了檔管室,往廁所的方向走去,輕輕從門邊探頭。阿久津則抓了抓頭,從捲曲而細緻的髮絲中抓出一個針孔攝影鏡頭,連線著的長電線正接在腦門上,鏡頭慢慢扭動著深入廁所,怪異地窺看內部。
穿著一身髒兮兮白袍的灰色少年,手裡抱著一席墊被,旁邊則有條歪歪扭扭、但相當努力摺好的被子,上面還放了顆破舊枕頭。少年乖乖地坐在地板上,像在等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