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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走後,房間裡陷入了一片寂靜。卡斯爾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我不知道他這樣的狀態會持續多久,但我不在乎,只要他還在我身邊,就夠了。
“進來吧。”我對著門外說道。
尤金換上了執法者的統一制服,站在門外。金色長髮與衣服的顏色形成反襯,熠熠生輝。我走出去,然後關上了門。整個幽深黑暗的走廊裡,我們就這樣對視著。
“兩天前的審判,謝謝你。”我先打破了僵局。
尤金低頭站在我對面,然後突然伸出手擁抱了我,然後鬆開我,輕輕親吻了我的額頭。
“我為之前做過的一切道歉。”
“你沒有必要道歉。”我扶住他的肩膀說。
“原諒我依舊愛你,但你不必有負擔……我會祝福你們。我親愛的弟弟。”他聲音有些發顫,他盯著我的眼睛,然後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也是,我的哥哥。”我小聲說。
尤金放開了我,也放開了他自己,對於他來說,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他將永遠是我摯愛的親人。
我掏出懷裡的銀色匕首,將一塊手帕咬在嘴裡,隨後解開襯衣釦子露出肩膀,對準那個標記狠狠剜了下去。
霎時鮮血汩汩地流出來,我倚著牆慢慢滑坐下來,幾乎將嘴裡的手帕咬破,冷汗從我的額頭冒出。
我想做這件事已經很久了。傷口慢慢癒合,鮮血開始回流,最終面板光滑如新。我慢慢穿好衣服,走回臥室。
卡斯爾安靜地睡著。
我跪在他身邊,親吻他冰冷的手。現在我又變回了畏光的生物。
“如果你在黑暗裡,我寧願捨棄光明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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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斯爾的情況還是時好時壞。他有時會一天都醒著,但有時一天都在沉睡。我們在美國待了很久,目睹了戰爭所帶來的一切後果。
1865年1月31日,在華盛頓,國會以119票對56票透過憲法第十三條修正案,廢除奴隸制,將修正案送交各州認可。
南方邦聯的難民飽受戰亂之苦,戰爭結束,食物緊缺,物價飛漲。醫院裡的醫生和女人都在吃老鼠,而那些老鼠前不久還在停屍間死去計程車兵身上爬來爬去……
林肯連任了,但不久之後的4月14日,總統在華盛頓福特劇院觀看喜劇《我們的美國親戚》時,被演員約翰布斯刺殺,4月15日上午七時二十分,亞伯拉罕林肯與世長辭。
那是一個雨天,噩耗在幾分鐘之內經過電報傳遍了全國。
文森特整整一天都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他失去了塞繆爾,現在連他敬仰併為之奮鬥的人也溘然長逝,我可以理解他。
“林肯雖然死去,但他留下了一筆可貴的財富。”我在門外對他說。
過了很久,我才聽見屋裡的人回應我:“您可以陪我去看看他嗎?”
我們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往華盛頓,只為了去看一眼林肯被安放在白宮東翼的靈柩。隨後他將被安葬在林肯的第二故鄉——伊利諾伊州的春田市。
靈柩車經過我們面前的時候,文森特抓緊了胸口的項墜,不住地親吻它——裡面存放著一縷橘色的頭髮,那是塞繆爾唯一的遺物。
運送靈柩的火車花了十四天時間,沿著林肯當年赴任前往華盛頓的路線原路返回,在早春寒冷的霧氣與朦朧的山河之間,走完了一千六百六十二英里的返鄉之路。
後來發生在春田的事情我們一無所知。只記得我買到了一本詩集,裡面有這樣一首詩:棺木在大街小巷裡穿行,
日夜頂著那使大地昏暗的巨幅烏雲
捲起的旌旗十分壯觀,城市披上了黑紗,……
哀歌的淒涼聲音傾瀉在棺木的四周,
燈火暗淡的教堂,顫抖著的風琴——你就在其中行進,鐘聲在不斷地敲響著,敲響著,
就在這裡,緩緩經過的棺木啊,
我獻給你我那小小的一枝丁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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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後帶著卡斯爾回到了英國,找到了萊安當年留給他的那棟房子。他似乎清醒了許多,醒來的時候就和我說話,但說不了幾句就又會沉睡過去。黛芙妮讓我不要擔心,他只是一時不能適應沒有十年休眠期的狀態。
我一直守在他身邊,半跪在他的床頭,緊握他的手。
那雙灰眼睛慢慢合上了。我的臉貼上他冰冷的手,那上面再也沒有陽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