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几上,單手掛上椅背,眼底劃過慵懶的色澤。他朝著那女人舉起了酒杯,透過瀲灩的酒色,眼神裡漾過一絲危險的意味。
女人發出低低的嘁聲,知趣地轉身走了。特拉法爾加放下杯子,他看著馬爾科:“這樣好嗎?”
馬爾科朝他回敬了一杯。
“醫生,你好像很擔心我。”
“現在不了,”特拉法爾加在他身旁坐下了,“你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
“是嗎……是不是有點失望?”魚眼泡的傢伙笑起來,他呷了一大口酒。特拉法爾加看著他的側臉,心想你其實顯得有些老了,卻沒有說出來。
“我聽說了基德的事。你在怕什麼呢,醫生?我印象中的你並不是一個畏首畏尾的人。”馬爾科說,他轉過頭認真地看著醫生的眼瞳。“如果你下不了決心替他簽字的話,我會籤。好歹我也算是他長兄?……哈哈,雖然不知道他認不認。”
特拉法爾加捏了捏面前的杯子,冰冷潮溼的水汽沁溼他的手心。
“……馬爾科,你為什麼……堅持得下來?”
“沒為什麼。”被問的一方沉默了片刻,乾了杯中的酒,冰塊撞著杯壁發出清脆而寂寞的聲音。“你覺得垮掉的形象很適合我麼?”他似乎想調節一下情緒,用手指著自己做了個鬼臉,卻笑得有些難看。
“總得有人扛著,”他又要了一杯酒,“再說,死了並不是完了,忘了才是。我得記著他們。”這一次,他一口乾盡了那琥珀色的液體,先自嘲地笑了,又望向特拉法爾加,“不過呢,我不年輕了,太過美好的承諾對我來說不切實際。你不一樣。我老實問你一句,你想忘了基德麼?”
在還沒想明白他說的話前,頭已經自作主張地搖起來。特拉法爾加感到自己身子微微一震,他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他不由自主地睜大眼睛。
馬爾科大笑起來,他把手搭在特拉法爾加的肩上。
“我這個兄弟,自大,自負,殺人如麻,眼高於頂,拿架子擺譜,永遠自己是第一位,恨不得宇宙都圍著他轉。但他也夠朋友,夠義氣,夠血性,夠真實,不耍詭計,表裡如一。——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在乎你。”
他朝他舉杯,兩人的臉孔都倒影在瀲灩的杯酒裡。
“我們認識的尤斯塔斯•;基德不會輸在這點小事上。乾了這杯,再相信他一回。”
心一下子就放下來了。不知不覺喝的有點多,出酒館的時候,頭一次感到腳底的蹣跚,他心想成熟的男人缺點是囉嗦,還好他現在是全天候24小時待機的超級忙人,很快就被人叫走了;剩自己一個人,本以為會坐一會兒就走,結果不知怎麼的反倒自斟自飲地喝多了。他把腳底板平整地放在地磚上,確認接下來的一步四平八穩,這時候突然傳來了喊聲。
“!!……羅?喂綠球藻你等等,就站在那別走遠了!……羅!!”
胳膊立刻被攙住了。抻開眼皮一看,特拉法爾加開始反省今天自己做出外出散步的錯誤決定。山治肩上挎著巨大的旅行包,風塵僕僕地;但不遠處紮在原地的那根綠色釘子也沒差,他們肩上的包似乎是一對兒的。
“哇哈……好重的酒氣,你受什麼刺激了啊喝這麼多?!沒事吧?”他把包卸下來,朝著遠處喊,“還不給我過來杵在那幹嘛!”
“是你自己叫我站在這別動的……”擰著眉的劍客咕噥著,但還是過來了,山治立刻把自己的那一個巨大的包丟給他。
“羅,你現在住哪?我送你回去?”
羅羅諾亞皺著眉頭,沒事人似的將兩個大包都擔在肩上:“他不該去醫療中心嗎?”
山治給了他一個閉嘴的眼神。
“先去我那裡好嗎?”
對方只是搖頭。山治沒法,他進酒館裡討了杯醒酒雪梨,就坐在廣場的臺階上,吹著夜風,陪著他變得好受一點。
不知過了多久,特拉法爾加感到清醒了一些。天空是巨大的張幕,星星點綴其間。來往的人紛紛擾擾,身邊的傢伙一根一根的拔煙。二手菸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無可奈何地將那煙槍嘴上的東西奪下來:“少抽點?”
“唔,這不是看你這德性,心裡急……好點了?”
“嗯,”他看了看旁邊,視野裡像夏日蒸籠那樣扭曲的景象終於消失了,但天氣仍然一如既往的悶熱,被羅羅諾亞放在旁邊的兩個巨大的行李包,現在被山治當成靠墊墊在背後。他蜷著腳,鞋底磕著臺階的邊緣。
“你們這是幹什麼……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