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白大褂,說是流氓大概都有人信。
下邊坐的幾個都是基德手下的傢伙。幹這行的,出生入死,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醫生。平常就有點醫生恐懼症,這時候原莫比迪克醫療中心的第一把刀就站在他們面前,還沒開口心裡就沒底了。
薩瓦爾在他們面前踱著步,那樣子像是老師在訓學生,下邊一排唯唯諾諾。
“我們來理理事情的起因經過。是你們說,特拉法爾加醫生不願意做這個手術,並且指名給我。”
小雞啄米般的點頭。
“好,這是常理,所以沒什麼不行。但我告訴過你們,這樣的手術必須要家屬簽字。”
快如搗蒜般的點頭。
“我知道基德沒有血親。然後你們告訴我,請特拉法爾加醫生作為家屬簽字就可以了,是不是?”
循循善誘的溫和語氣令人產生了錯覺,終於有個人大著膽子答了一聲“是”。緊接著暴風雨般的咆哮就席捲了他:
“那他媽的他現在人在哪裡!!籤個字又不是簽結婚同意書有那麼難嗎!!他把他滿身是血的男友往我這裡一丟之後已經一個禮拜沒出現了!我操我這裡又不是婚姻登記處!他們倆是要就地分手還是始亂終棄關我屁事!你們叫特拉法爾加給我滾過來,這手術讓他自己搞定!”
旁邊的護士早就習慣了:“早叫你們別把薩瓦爾醫生逼得太急。他的槽是不吐則已,一吐就是神級的,沒人架得住。”
而被眾人如此關注的話題主角,此刻正遊蕩在巴拿羅的街上,漫無目的地兜著雙手,欣賞傍晚的火燒雲。曾被戰火襲擾的市鎮此刻恢復了慣常的秩序,晚市正要開始,許多家庭作坊正開啟了自家的門,將打算售賣的貨品擺在窗臺上。縱使勞作的都是婦女,她們臉上掛著汗珠,卻也閃著恬然的笑意。
好像那些悲傷的過往,隨著被雨水洗淨的石板,也一併消失不見了似的……她們已經重新獲得了生活的勇氣。
破裂、化膿、結痂、癒合……人就是如此堅強的生物啊。
他說不清自己逃開的原因。關閉了所有的通訊和手機,也沒有知會任何人自己的行蹤,也許,就只是想靜一靜。但不敢去見基德是怎麼回事呢?他自己也不清楚。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從那裡逃開了。
手術都拜託了薩瓦爾醫生。他對付自己的說辭,是在生化虯接領域薩瓦爾醫生是當仁不讓的專家,但實際上,他自己也是毫無疑問可以勝任的。腦內已經預演過很多次手術全程,為此他甚至早已查閱了小山一樣高的資料。
但這樣的手術即使再好的醫生也有風險,他很清楚這一點,其實自己只是害怕而已。他承認,雖然曾經這麼做過,但現在的他無法想象自己拿著手術刀在基德身上劃開一道道口子的情景。有什麼已經和當時不同;如果在手術中出了什麼岔子,他怕自己光是看到那張麻醉後安睡的臉,就根本沒有繼續下去的勇氣了。
但相比之下,他更害怕的卻是在那份手術同意書上簽字。雖然迄今為止他拿過很多份這樣的同意書去給別人簽字,也簽署過很多份手術責任書,但輪到自己在這個位置上寫字的時候,他才頭一次察覺了艱難。那就像是無形的承諾,白色的空格試探著你,有沒有資格與抬頭上所書寫的名字的主人一起,共同承擔病痛的折磨與死亡的邀約。
肩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側過頭去,看見現下應該稱之為“菲尼克斯當家的”的傢伙鼻樑上架著一副不怎麼著調的黑框眼鏡,並排走在他身旁。
“一個人?”
特拉法爾加笑起來。
“問基德的話,他還在醫院躺著呢。”
“我在問你啊。”
“如你所見。”特拉法爾加聳了聳肩,“你自己沒事嗎?艾卡爾頓那邊呢?”
“唔,跑回來偷閒兩天,現在那繆爾替我頂著,週一就得飛回去。”
“真辛苦呢。”
“同情我的話……喝一杯?”
“你請。”
對方瞭然地偏了偏腦袋,指了個方向。
還是成熟男人夠爽快。
馬爾科的到來令整個酒吧歡騰起來。今晚似乎有些什麼節目,來的人頗多,擠擠嚷嚷的,他們揀了安靜的地方剛坐下,就有不相識的女郎邁著長腿過來,將纖細而裝飾精巧的手指按在馬爾科的肩膀上。
對方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向著特拉法爾加的方向遞了個眼神:“不好意思,我有伴了。”
醫生配合地挑起嘴角,將修長的腿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