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一樣。
他說,怎麼不一樣。這種傘都爛大街了,就算街上買不到,現在網路資訊那麼發達,淘寶網隨便一搜,幾千把幾萬把同款多的是。你怎麼這麼傻,現在誰傘壞了還拿去修啊。
我沒有否認他。我說,是。也許全世界有無數把和這把形狀,大小,版型一模一樣的傘,但我覺得這一把就是和別的不一樣。俊禹,如果沒有這把傘,那天的我們會幾時回寢室都不知道。
其實戀物的根本不是因為這件物什的獨一無二與珍貴,而是在我們心中賦予的這件物品的意義。就像候鳥會遷徙,不是因為愛著藍天,而是喜歡溫暖。就像喜歡一個人,在心中永遠光芒萬丈,獨守一場幻想花費掉整個青春也不會覺得遺憾。
我終於離開的時候聽見餘俊禹低低呢喃了一聲趙時北,你真是矯情。我心裡苦笑,我分明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有多矯情有多做作,可我卻還是要去做。你會這樣說我,也是對的。
那個下午我跑了整整三條大街才找到了一個戴老花鏡的小老頭替我修傘。現在的人生活太安逸,修鞋補傘的活已經沒有多少人會去做了。我只感嘆再過些年恐怕這些小手藝終將不復存在,被機械所代替。到了那時,倪向裴會不會突然發現曾經有那麼一個很傻很矯情的人為了修一把舊傘還他而如此心力交瘁。
修完傘回去的晚上到次日宋土豆和餘俊禹看我的眼神都很迥異。我事後當然尷尬,只好默默地不說話裝掩蓋。在下一個星期三的時候,我跑去了校門口不遠處的星期三郵局。
那裡的門口依舊放著音樂。不過好像不是王家衛電影的插曲了。我進去的時候聽到的是逃跑計劃的《夜空中最亮的星》。我開始還以為倪向裴只愛聽那種音樂,原來流行音樂也是會聽的。
我拿著傘找了個地兒坐下來,沒一會兒就被發現了。倪向裴走過來,臉色不錯,對我說,趙時北。你怎麼來了。
我抬起手中的傘揚了揚說,老師我來還傘的。
他瞥了一眼,隨即展露出一個笑來,一點也不生分,說,喔。你不來我都快忘了。其實也沒事,你儘管拿去用。
我覺得自己的臉燙燙的,我小聲說,不用啦,我有傘的。還是還給你比較好。
倪向裴用手把椅子拉開坐在我的對面,今天他穿了白襯衫加咖色薄馬甲,很紳士。我低頭看自己的牛仔褲舊舊的反而很羞澀,他突然問我,我記得好像有天你過來買了信紙和信封吧。
他不說我也差點忘記了。我抬起腦袋吐了吐舌頭說,喔。對,是。可是…我好像都忘記寫信了。
他眯著眼睛微笑望著我,什麼話也沒說。
後來我回去以後就立馬從抽屜裡拿出了信紙想寫信,但是每當我提起筆要開始寫時眼前總是會浮現他那雙含笑的眼睛,就什麼思路都亂了套了。結果一字無成。
週五晚上隔壁寢室的小程拉了幾位同學過來說要去酒吧轉轉,問我們三去不去。我當然知道他們會來光顧我們這兒肯定是沾了俊禹的光。我原本以為宋土豆為了他的LOL什麼都肯放棄,沒想到一改常態舉雙手雙腳贊成去。俊禹也樂意。我知道我內向,酒吧這地兒也不適合我,可是我沒法拒絕他們。
去時大家為了省錢搭公交過去的。一路上幾個頑皮的動輒就會勾肩搭背打鬧。期間在車廂裡有位同學差點被推到我身上,我極度敏感地側過身體去推讓,沒有機會讓那人與我身體接觸。那位同學看著我,摸著下巴笑地特別詭異,說,幹嘛,這麼怕別人碰你喔。
我抿緊了嘴,搖了搖頭。
這裡是酒池肉林,動感的DJ與霓燈。我可算是再不會不相信電視裡頭那些讓人看的暈頭轉向的酒吧畫面了。他們群魔亂舞象是決心放開了玩,此刻的我呆滯地想根木頭。被左右來來回回地推搡。很快就在茫茫的人海里與他們失散。
我懊惱地只好摸索著一個人找到了出口。不過這裡可能是後門吧,都沒什麼人來往。我拿著手機給幾人播電話,其實我該猜的到,裡頭那麼吵,怎麼可能會聽到的。嘆了口氣,我找了個角落坐著看星星。
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了過來,待我看清楚時,我和那一位都很詫異。他說,趙時北。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口吻有些隱隱的不滿似得,畢竟他是老師,這裡是不適合學生來的糜爛酒吧。我連忙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塵侷促地說,我…我和…我一個人,我一個人來這裡的…。我…我就是來這門口來看星星的!
腦袋突兀地被一手柔軟的手拍了一下,我聽見倪向裴好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