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任何東西都無法打擾他,簡直已經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直到天色已經很晚,北釋過來把他拎走,打算指使他去生火。長安才突然悶哼一聲,他如夢方醒地發現,自己兩隻手掌中間的嫩皮竟然已經全被刀柄磨破了。
對此長安卻也不在意,自己呲牙咧嘴了一陣,然後便毫不講究地、像抹鼻涕似的,把血往自己身上胡亂抹了抹,就活蹦亂跳地去生火了。
北釋一句本打算問他“疼不疼”的話,就這樣在他掛著一身的血跡一路小跑的背影下,卡在了嘴邊。
男人怔了半晌,終於失笑道:“小牲口。”
小牲口日日苦學不輟,一時片刻也不停歇,每天晚上自己爬到房頂上去睡——北釋隨口一說,他還就當真了。
北釋每日的生活內容,基本也就是打獵、採藥,照料一下他園子裡種的芽麥或者鑄刀——鑄刀要看他心情,有時候十天半月也不見他動一下,有時候三天五日不休息。
除此以外,他其實也無聊得很,得了空便指點長安一些,或者蹲在旁邊嘴賤手閒地撩撥他幾句。
長安一開始還會被他逗得一副氣呼呼要咬人的模樣,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漸漸練就了一番喜怒不形於色的絕學來。他對於刀術,本來就一點就透,得了北釋的指點,更是舉一反三,一日……可惜,卻也沒能千里。
刀是隻能靠練的,再明白,他也依然捕捉不到瓊漿樹上的紋路,揮不出那樣快的刀。
不過他也並不氣餒。
長安知道,北釋教給他的東西,是非常了不起的本領,越是了不起,便越不是所有人都能練成的,既然如此,必然是極難極難的。
他雖然小,心裡卻明白這樣的道理:天底下獨一無二的東西,必要用天底下獨一無二的苦,才能換來。
三個月過去了,長安過得簡直是風餐露宿的日子,從未和北釋提過一句要進屋。
可惜瓊漿樹依然精神矍鑠地站在那,日復一日地接受著這個不自量力的小崽子的挑戰,長安卻已經把他的第一把小刀給練卷口了。
他變得更瘦,簡直是一副害了相思病的模樣——茶飯不思、形銷骨立。可他的眼神卻清亮極了,毫無動搖、毫不迷茫。
北釋冷眼旁觀,覺得這小狼崽簡直不像個孩子,像個義無反顧的苦行者。
男人慢慢地開始動容起來,想起曾經他的老師對他說過的一句話:一個人,若是能真正心無旁騖,每日從早到晚地心裡只想著一件事,只做這一件事,不出三年,就能小成,十年就可以大成,三十年……他就可以天下無雙。
北釋曾經不明白,真的有人能一天到晚,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心裡便只想著一件事麼?
現在,他遇到了長安。
半年過去,冬天到了,白雪從宇峰山的山頂上呼嘯而下,摧枯拉朽地籠罩了整個北方大陸。那一日,天一直陰沉沉的,過了下午,便飄起了鵝毛似的大雪。
北釋已經把過冬的食物全都準備好,給自己溫了一杯瓊漿樹裡面的酒水,沉默地坐在床邊,看著後院中的長安。
疾風無法打動他、驟雨也無法打動他,北釋看在眼裡,覺得別說是下雪,便是下刀子,那小牲口也能照樣面不改色地站在院子裡砍樹。
只見長安雙手握住刀柄,牢牢地盯住了瓊漿樹的樹幹,這一次,他站在那裡,一直一動不動,握著那一臂長的小刀,他的眼裡,除了那棵樹之外,彷彿再容不下別的了。
雪越下越大,大團大團地打在長安身上,快要把那小個子的孩子給埋起來了。
北釋驚訝地發現,長安的呼吸長短在隨著某種規律變動,以他的眼力,能看出那小傢伙要和樹融為一體似的,飛快閃過的樹紋和孩子綿長的呼吸之間有了某種奇異的牽連。
北釋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他看見那小傢伙動了,現在的長安依然只會一招——他曾經殺死了雕狼的那一招,在刀鋒送到的剎那側身橫劈,藉助整個身體的旋轉以及大地的力量,隨後刀刃“嗡”地一聲,將那大團的雪花當空劈開,跟堅硬的樹皮撞在了一起,北釋瞳孔忍不住隨之一縮。
他看得分明,那孩子其實捕捉到了瓊漿樹的樹紋,只是刀鋒未至,他已經力竭,沒能把刀送進去,樹皮上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留下了一條淺淺的白印。
刀刃頓時捲了,從長安手裡脫了出去,飛出了幾丈遠,長安往前撲了兩步,晃了晃,一頭栽倒,便沒有再起來。
北釋忙扔下他的酒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