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太大了。”我極力用鎮靜地聲音說道。
“不用不用,咱們不順路。”
……你知道我家住哪你就說不順路?
當然這話不能說出口。
“這時候打不著車,還是我送你吧。”
“真不用真不用。”
“別客氣,順手的事。”
“謝謝,不過不用了。”
“……”
你來往我地客套了數次,我們兩個誰也沒有看誰,客套著客套著,不知道是誰先不說話,車廂裡瞬間陷入了一片寂靜。
暴雨拍打在車頂的聲音變得格外刺耳。
這種難言地沉默持續了兩分鐘,我終於忍不了尷尬,抬頭看了看他。他一對上我的目光,就“刷”地垂下眼睛,神情似乎是有點慌亂。
於是氣氛更加尷尬了。
“那個……齊悅,”我沒話找話說,“你怎麼想調到急診來呢?我們科挺不好的。”
“我覺得挺好,能鍛鍊人。”
“百鍊成鋼還行,就怕煉成廢鐵。”一說出來我就後悔了,趕緊糾正,“這是說我,你不至於。”
“你也不至於。”
他極平淡地回了我一句,倒弄得我一愣。想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舊話重提:“還是我送你吧。”
他這次沒再推脫,爽快地報了一個地址,離醫院大概2公里。雨下的太大,我慢慢地開過去,途中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開到某個小區門口,他突然出聲:“到了。”
我靠邊停了下來,他卻沒有馬上下車,而是轉頭看了我一眼。他一看我,就跟大腦短路一樣,脫口而出:“那天早上……”
說完這四個字就卡殼了。那天早上怎麼樣?電梯門口沒監控,我後來去看過了,你放心?還是說我沒得梅毒,你想多了?
腦子裡翻江倒海,齊悅卻一直看著我,直盯得我心裡發虛。憋了半天,我終於組織出點大概像樣的語言:“我有時候挺抽風的,你別介意。咱們以後就是同事了,凡事多擔待,那天對不起了,我保證以後一定不再犯。齊大博士,你大人不計小人過行不行?”
噼裡啪啦地說完,齊悅倒像是沒反應過來,呆了兩秒鐘,才轉過頭去,低低的“嗯”了一聲。我還想說點什麼,
他卻推開車門,冒著雨徑直向裡走去。
我看了他的背影兩秒,覺得哪裡有些不對,最終也沒想明白。向前開了幾十米,心裡總覺得不是滋味,於是掉了個頭又開回去了。
出乎意料地,早該回家去的齊悅又站在了剛才下車的地方,正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車門一開一關,朝著來時的方向駛去——他這是打算去哪?
我知道尾行是件下流而低階趣味的事。
但不湊巧的是,大家都覺得我是個下流而低階趣味的人。
大雨裡估計沒人會回頭看,我遠遠地跟了那輛計程車一路,一直跟到了白雲醫院門口。齊悅下了車,低著頭走進了外科樓,身上好像還是溼漉漉的。
忘帶鑰匙了?科裡有急事?
我猜測了半天,索性在外科樓門口等著他。可左等右等等了半天,還是沒見他的人出來。
實在等不下去,我掉頭開回了家,這一晚上毫無疑問地,我又失眠了。
無邊無盡的黑夜像是要把人逼瘋,我輾轉反側,竭力不去想那些可怖的往事。別人的夜晚都是怎麼度過的呢?
恐怕不是孤身一人。
最終還是睡不著,我翻身坐起來,在抽屜裡翻找從前吃過的安定。徐然結婚的時候,我也是每晚失眠,沒完沒了地回憶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最嚴重的時候,我每晚醒來數次,每次都帶著焦躁和憤怒再吞下一片藥。
超量服藥的結果,就是我在手術檯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那時候景琛的耐心還沒被我磨光,在他的勸說之下,我再沒吃過安定。
多少年了?我盯著那個藏在抽屜深處的小藥瓶想。離我第一次深沉、真摯、熱烈地愛一個人,有多少年了?
——竟然已經過了那麼久了。
藥當然是過期了,不過我要是吃下去會怎麼樣呢?
會死麼?
這個念頭猛然一閃,鬼使神差地,我又想起齊悅的話來了,還有他銳利的表情。
“那個時候,你是故意跳下去的吧?”
一股冷意襲來,我把藥瓶放回去,慢慢地關上了抽屜。
天亮以後我就出了門,驅車直奔醫院。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