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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女人面前時,逸勢差點驚叫出來。
“看!你看!空海——”逸勢用手肘碰一下空海。
逸勢想說什麼,空海早已瞭然於胸。
有一隻貓,臥在女人的頭上,以綠色的瞳孔,凝視著空海和逸勢。
看起來好像盤得高高的頭髮,原來是這隻黑貓。
“久候大駕。”女人紅唇帶著微笑。
仔細一看,臉上塗著白粉、雙頰上抹著腮紅。看來是費不少功夫,好好打扮了一番。
逸勢感到非常驚訝,立刻猛吞口水,告訴自己:不,不要被騙!
——所謂久候大駕,沒有的事。逸勢要自己如此認為。
“真是失禮。”空海從容說道。
“因為昨夜才知道你們今日要來的事,光是打扮就花了很多時間,所以沒能準備豐盛的酒菜——”女人說道。
“請不必如此費心。是我們不請自來的。”
空海說完此話,女人又露出微笑。
其間,女人頭上那隻貓,一語未發。只是默默注視著空海和逸勢。
“請——”
女人好似在催促空海和逸勢般,自己先走在前頭。
從可以聞到腐敗味的玄關進入屋內。走過陰暗的木板走廊,來到一個小房間。
床上鋪著墊子,上面擺著簡單的酒菜。琉璃酒瓶配上琉璃杯。
琉璃盤子上,擺放著不知用什麼肉和青菜一起煮的菜餚。也有小盤子和筷子。
待空海和逸勢坐定後,那女人坐在兩人對面的位子。
並坐的空海和逸勢的左手邊,可以看到庭園和方才女人佇立的那棵槐樹。
“來一杯,如何呢——”女人拿起瓶子,伸向空海。
“請微量即可。”空海說著,握著酒杯,放在女人前面的墊子上。
女人把酒斟到琉璃杯內。是葡萄酒。
“您如何呢?”空海的酒杯斟畢,女人看著逸勢說道。
“如何呢?空海。”逸勢瞥了空海一眼說道。
“稍喝些,無妨。”空海說道。
逸勢默默把酒杯往前擺。斟畢,女人又朝自己的酒杯倒酒。
三人拿起酒——葡萄酒——啜飲一下。三人都只是輕輕觸一下嘴唇而已。如此,儀式結束了。
“唐語說得真好。”女人輕啟紅色溼潤的嘴唇說道。
“是。”
“倭國,也有如此的酒嗎?”女人問道。
所謂唐語、所謂倭國,看來女人早已知道空海和逸勢從日本而來。
“沒有。”空海答道。
“聽說空海先生和逸勢先生,書法造詣相當高明。”女人徐徐說道。
女人的含意,明顯是在告訴兩人“連你們的名字我都知道”。
“無足掛齒。被貴國的人如此說,只覺得汗顏。”
“您太謙虛了——”女人黑溜溜的眼睛,緊看著空海。
女人頭上的黑貓,依然未發一語。只是一動也不動地臥在那裡。
聽起來像普通對話,其實不普通。宛如進入異樣的世界。
“不知您今日為何來訪?”女人問道。
“沒什麼事。”空海說道。
“沒什麼事?”
“對。只想和您說說話才來的。”
“說些什麼呢?”
“什麼都好。只要能和您說話即可——”
“當真?”女人問道。女人的目光,顯得無神。
“當真。”空海答道。
“談些什麼好呢?”
“談些有關宇宙的事,如何?”
“宇宙——嗎?”
“對。”
空海答畢,女人露出微笑。
“空海先生,真是風趣啊!那麼就來談談宇宙吧!”
空海和被妖怪附身的女人,就此開始一段奇妙的宇宙問答。
那真是一段奇妙的對話。
從東海小島國而來的留學僧沙門,和劉雲樵之妻——附身春琴的妖怪,相互交談出這段有關宇宙種種的對話。
有時談佛法,有時談玄道之理。
有時空海問、妖怪答;有時妖怪問、空海答。
橘逸勢,只是安安靜靜端坐聆聽。
兩人的談話,有時合而為一;有時各說各話,話題千變萬化,不知會停在何處?
譬如當女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