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飄飄然如謫仙的人,那個溫柔而強大的人,那個無比深愛著他的人,是被自己害死的麼……?
反覆地問著,問著,那些記憶,彷彿就隨著這句話如同末世的洪荒一般湧來,頃刻之間將他覆沒,溺斃其中。
絕望的夢魘啊,終此餘生都不可能再掙脫的黑暗……
亡羈忽地笑了一聲,輕輕的,短短的,然後,接連不斷的笑聲從他的喉嚨裡擠了出來,破碎的,斷斷續續的。
悲傷,而哀慟,帶著那暗無天日的絕望。
笑聲,可怕,亦淒厲如鬼。
“是我害的,是我害死他的……都是我的錯,都是我!……是我害死他的……”
言語,從笑聲的縫隙之中滑了出來,帶著那麼深那麼悲傷的愧疚和自責。
千年百載的時光,都無法覆滅那時候的撕心裂肺。
亡羈伸手掩住雙唇,笑聲停了。
卻有那緋色的嫣紅在他手指之間滲了出來,斑斑點點,如同肆意綻放的豔花。
被剛才亡羈的瘋狂的模樣驚呆了的眾人驚呼一聲,百里夢鄢手急眼快地掰開他的手,那鮮血從他的口中湧了出來,染紅了淡色如水的雙唇,將那水紅色的衣衫染得更加豔麗。
他的身子痙攣著,彷彿要將全身的血液都嘔盡一般。
“亡羈!”天曳大驚失色,急忙抓住他的手,將妖力送了進去。
雍泠音焦急地站起身想要走近,但是卻被一根似石非鐵的銀藍色的長鞭指住。
百里夢鄢手拿熾魂鞭,整個人散發出令人顫抖的冰冷的可怖氣息,丹鳳雙眼被一片寒冰覆蓋,聲音陰冷如地獄修羅:“老妖怪出了什麼事的話,我會拿你來陪葬的,雍泠音。”
最後三個字,喚得身為百日菊花妖一族族長的男人也禁不住心裡一寒。
鮮血,很快就連同百里夢鄢的衣服也一起染紅了。
亡羈無力地靠在他的懷裡,雍容華貴的面容上一片慘敗,雙眸之中如同風雪肆虐,變幻莫測,成了一眸蒼茫的白。
那是元神不穩的表現。
亡羈的目光對著那個千嬌百媚的一臉焦急的女子,似乎在看她,又似乎越過她在看什麼人,焦距是虛無的。
他呢喃著,嗓音嘶啞不堪:“是我害死他的,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語氣之中帶著太深太絕望的意味,無法幫忙的司淺旭禁不住扭過頭去,不忍再去看那雙近乎空洞了的雙眸。
“不是你的錯,亡羈,那根本不是你的錯!”天曳爭辯著,指尖顫抖。
“他是因為我才死的!他,他……”亡羈猛然抓緊了她的手,用力,張口,卻再也辯駁不了什麼。
他念不出那個名字。
他念不出那個刻骨銘心卻也恨不得從心底抹殺的名字。
不是像彼岸花曼珠和沙華那樣無法念出彼此的名字,而是,沒有勇氣。
千年百載,他都沒有攥到足夠的勇氣,直面當年的過往。
炙雙祭……
他最愛的人啊……
無論是雍沉血還是亡羈,炙雙祭都是他在有生之年裡,惟一愛過的人。
那個人,用最直接亦是最殘忍的方式告訴他,他們有多麼地相愛。
對於他來說,那些過往,是一場黑暗得看不見未來的末世。
那個人魂飛魄散的瞬間,他甚至覺得,世界在那一刻白頭。
直到炙雙祭帶著所有的未知的艱難和代價一同死去,他才知道,原來:
沒有那個人,他真正的,一無所有。
沒有那個人,他甚至,沒有了活下去的羈絆。
可笑的是,他在炙雙祭魂飛魄散之後,才明白過來,自己有多麼愛他……
愛到,終其餘生,任那夢魘纏身。
恨不得。
捨不得。
忘不得。
他掙脫不了,亦不想去掙脫,那名為過往的夢境。
那是代價。
是懲罰他當年如此懦弱的代價。
他心甘情願將自己困在其中,生不如死。
生不能。
死不得。
只可惜,不管怎麼做,都換不回炙雙祭一人……
……
一身桃色旗袍的天曳看著百里夢鄢懷裡嘔血不止的人兒,即使強勢自信如她,也禁不住紅了眼眶,輸出去的妖力明顯不際了。
她扭頭看向對面那個丰神俊逸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