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妖嬈地挑開被他虜獲的獵物那緊閉的嘴唇,讓他吐出最後的空氣。
他用最綺麗的死亡纏繞著他,讓他做著隔世的美夢。
只一個推搡,糅合一處的兩人,就在水中飄離流散了。
那人的手指離他遠了,微笑也離遠了,風林用盡力氣也抓不住紅色的衣袖。
他抬頭望去,只見紅衣在水中四散開來,漂浮如一朵花。在這一片綺麗的紅中間,有一張憂鬱蒼白的臉,仍然帶著妖嬈的微笑。
無法呼吸,無法用力,四肢沒有了感覺───好象落進黃泉望川。
而那些即使在望川裡,也無法洗掉的回憶,在如今這冰冷的水下模糊,融化。
就好像從佛前蓮花上輕輕滴落的露珠,隨著他蒼白的手指,溫柔如同慈悲的微笑,一同沈入水中,擴散成漣漪,了無痕跡。
──灰暗的湖水裡那人;他帶著那嘲笑世間一切的痴心的笑容,義無返顧,凋落在黑暗中。
不──不要!
妖孽──你已經回來,為什麼又要走?
不可以──
“下一世,把欠我的都還來。”
他的聲音那麼低啞,彷彿已經不能聽見
“我答應你。”那人回答,彷彿在佛前下了誓約一樣的虔誠。
為什麼──依稀,彷彿,全都沈入水中,再也不需要問了。
無緣皆有因,不是緣的,自然是劫。
你我相逢,相逢時已不在──
非緣,是劫。
他往下墜落,就要這樣沈到水底了。寒冷慢慢封住他的意識,而那模糊紅色影子,是他最後一眼所看見的東西──
'沉夢'
清晨的鳥囀在耳邊纏繞,催他醒來,當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樹林中,晨光撒落他滿眼,他恍惚了一陣,突然驚起。
四面看時,只看見一片山野農林,什麼湖,什麼桃林,都不見了,一時間,他以為自己做了個夢。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陌生人。
這個人也正看著他,那人看上去有點眼熟,可是又不記得是誰。
這陌生的長者戴著黑框子的眼鏡,渾身都溼了,凍得瑟瑟發抖,不過態度很和藹,有一雙睿智的,漆黑的眼睛。
他好象認識這個人,又似乎不認識。
那個陌生的長者開了口,不急不徐,微笑著:“這麼冷的天氣跳湖游泳,年輕人,真有你的!”
風林瑟縮著,被早晨清冷的空氣所逼迫,縮起了身體,他困惑地望著他,好象一隻初生雛鳥一樣可憐。長者用慈悲的眼睛的看他,他靠近,蹲在他的面前。
“你到底是誰?我好象認識你。”男孩說。
陌生的長者在眼鏡後面微笑:“你不需要認識我,我只是路過這裡,救起了你,若不是我路過,你就被淹死了。”
“淹死?”
“糊塗了?”
男孩點頭,又搖頭。
“風林,你的名字,這個總記得吧?”
“誰會不記得自己名字啊!”男孩皺眉道,然後又迷糊了,他抬頭望望四周,“我為什麼在這裡?”
長者問:“你為什麼在這裡?我也想知道。”他眼裡的笑意漸深了,興味盎然地看著這個男孩。
“為什麼——”風林遠遠的望著晨霧裡隱約的水光,他惶惑地,無措地看著,回頭待要再問。深草茂林中, 只剩了他一個人。
他要呼喚,卻發現這救命恩人不曾告訴他名字。
他一陣詫異,一陣惶惑,正手足無措間,樹叢間響起紛亂的腳步聲和吵嚷聲。
高大的警員出現了,衝他叫嚷,然後是護士,醫生,紛亂的各色人群包圍住這渾身溼透的少年。
而少年則滿臉困惑,彷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的孩子沒事吧?”一個衣著高雅的貴婦操著不夠流利的中文,一邊啼哭,一邊問著,身邊穩重的中年男子抱緊她的肩膀。
“他的傷不重,都是些輕微的擦傷和撞擊鈍傷,不過在冰冷的水中呆得過久,如果不是那位路過的行人及時施救,他就危險了——”
醫生臉上帶著猶豫的表情,但是患者的父母焦急的看著他,於是他只好說:“但他頭部受了一點衝擊,放心,檢查的結果——不會有大的影響——。”
“他會好起來。”安慰著啼哭的母親,那沉穩的父親一面走向病房,一面小聲說著。他們的身邊擦身而過的人,誰也沒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