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讀完的時候臉已經滾燙,羅蘭的字很漂亮。
他定了定神,取過椅子上的外套,披好下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讓陽光照滿整個房間,又在房裡來回踱步,做的事和病剛剛有些起色時的那天一樣,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動作比那時輕快的多,連臉上的表情,也不再是冷冰冰的僵硬著了。
有一種拼命忍耐的笑意。
這是珊琦敲開門找他時被嚇一跳的原因,她說律一直都是冷著臉,突然這麼高興,感覺有點怕。
律辯解說只是病好了氣色也跟著好,回頭卻發現自己的確在笑。
羅蘭是騙人的,羅蘭偽善,其實他很卑鄙,和善的樣子全是裝的,他一定是想從我嘴裡套什麼情報,才故意說好聽的話來哄我。
可是他說的話的確有道理,又不是胡說八道,再說現在周圍根本沒有警備,要逃還不容易嗎?
也可能是假象麼,外面有多少人我又不知道,而且連路都不認識,逃出去馬上會被抓住的。
可是他都讓我幫忙做事了,要是我隨便抓個孩子要挾他還不容易?說明他是信我的。
他諷刺過我的國家。
但並沒有言過其實。
他從內心深處一定是鄙視我的!
不過……也不一定…………
一整天,無所事事的律就在相信羅蘭和不相信羅蘭的兩種內心交戰中度過了,一個人一下子笑,又一下子皺眉。最初的驚異過後,更多的還是迷茫,高興或者不高興,憎恨或者不憎恨,已經全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
他的心情已經不是自己能控制。
而在自己和自己的交戰中,信任已經不知不覺的佔了上風,證據就是,入夜之後,他從未如此熱烈的盼望著羅蘭能再一次來看自己,最好還和早上一樣送來晚飯。
但是他一直沒有來。
後來律才知道,羅蘭晚上出門去了,要到隔天才回來。
一種巨大的失落感湧了上來,從未有過的想見一個人卻見不到的失落。
粗神經的珊琦完全沒有在意律的古怪,孩子們又都只顧著自己玩耍,讓律稍稍有些安心,只敢重複向珊琦確認了三次,問她羅蘭是不是真要隔天才回來。
“他應該是信任你的,別擔心了。”最後一次問的時候,珊琦自作聰明的解釋,律哭笑不得,趕緊順著她的話,免得她疑心。
曾經充斥著的什麼偽裝,鬥志,憎恨,現在全都被腦海中羅蘭的模樣給趕跑了,冷靜的時候律也曾回頭想到自己的初衷,曾經對羅蘭的感情,卻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現在的感情。
即使認真想過要如何取得文學社的情報以幫助格里佩特,也立刻被期待著見到羅蘭的心情給淹沒。
何況,現在想到格里佩特時他已經不再愉快欣慰,羅蘭說過的話,深深印在他的腦海裡,雖然不怎麼動聽,卻無法忘記。
儘管格里佩特每次見到他時都很和善,他們的關係,依舊不過是君與臣,律的地位就和國都裡千千萬萬的官員一樣。
而羅蘭,卻很清楚的說出了“我喜歡你”。
怎麼又想到他了?律拍拍腦袋。
從來沒有人教過他遇到類似的事該怎麼辦,他那時也並不知道,這樣的思念,究竟意味著什麼。
律莫名的討厭這樣的自己,居然會被敵人的一句毫無修飾的言語打動,在不知真假的情況下還盼望著後續發展,簡直像小孩子一樣好騙。
一邊激烈的盼望,一邊又是巨大的負罪感,以至於之後每次看見羅蘭,律都只能掩飾住自己的情緒,給他一張冷臉看。
羅蘭以為他生氣,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兩個人的關係,不再像剛開始那樣充滿火藥味,卻尷尬無比。只要是可以迴避,律必定會馬上離開,避免和羅蘭見面的機會。
過去不想見他,是因為討厭他,現在卻是不知道見面後該說什麼做什麼。
律只能躲著羅蘭,躲的遠遠的。
可是躲開之後,又等待著下一次和他見面的機會。
格里佩特也曾經無數次笑話過他,笑他凡事總瞻前顧後,想太多細節,弄的自己很累。這一點,律晚上一個人窩在被子裡失眠時,深切的體會到。
如果是換了別人,一定不會這麼辛苦。接受一個人或是不接受,分明只是一句話而已,卻被自己弄的這麼複雜。
羅蘭行動上的魅力和說服力一直遠勝過言語,他對於自己所說過的話的實踐,也大多體現在自己做的事上。從那句喜歡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