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還沒碰到毛巾,腹中突然一陣絞痛,他瞬間失去平衡,眼疾手快地扶住洗手池,這才穩住身子。
“你是誰?”一個聽起來很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
他猛地抬頭,面前的鏡子裡卻只有自己的影像。“誰?”
“我問的是,你是誰?”那個聲音重複了一次,語氣聽上去有些不耐煩。
他突然意識到,那是他自已的聲音,顯然鏡子裡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現在這個身體的原主人,跡部澈。一抬頭,果不其然,鏡中人並非痛苦地扭曲著眉眼,而是一臉的憎惡。
咬牙忍著腹部陣陣襲來的劇痛,他盡力使嗓音不那麼顫抖,但並不是很成功。
“我是雲——”他苦笑了一下,“我叫凌澈。”
鏡中陌生人輕蔑地勾起唇角,做出一個他從未見過的表情。“你可以滾了。”
“……你做了什麼?”他勉強地維持著站立的姿勢,感覺到支撐在身子兩側的手臂已經開始變得麻木。
“很痛吧,對不對?”笑得很是暢快,“看來那藥還挺好用的。”
“你……下毒?”他的深灰的眼眸中閃過一縷不可置信。
“不錯,只是為什麼會對另一人無效呢?”鏡子裡的人一副疑惑的樣子。“是因為他的體質不同嗎?”
他領會了這話中的含義,禁不住怒氣上湧。“你竟敢——咳咳”一陣極為強烈的痛楚幾乎將他淹沒,他唯有奮力地深呼吸。
鏡中人看上去頗為得意。“因為吃了心愛之人親手做的東西死去,不覺得特別有詩意麼?”
他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鏡子上,右手扶上了門框,想要走出浴室,回到房間裡去檢視愛人的情況。
身後響起張狂的大笑,扭曲得不像自己所熟知的聲音。
他極費力地向前邁出一步,腳下卻猛地一鬆,身子飛速下落。
四周皆是黑暗,窒息的感覺愈加明顯,他本能地開始掙扎,手腳卻被重重地壓制住了,他一陣驚慌,卻陡然發現腹中的疼痛竟是不翼而飛了。
這是怎麼回事?
時間一點點流逝,意識漸漸恢復,熟悉的溫度,熟悉的氣息侵襲著感官,身體不待思考便自動放鬆了下來,但呼吸仍是有些困難,他不自覺地呻吟出聲。
這才發現戀人有所不適的男子連忙鬆開鉗制,以手臂支撐著抬起上身,沒有鏡片遮蓋的茶色眼眸裡流露出歉意。
阿澈緩緩睜開眼睛,唇邊的弧度無奈又縱容,略微沙啞的聲音中帶了些抱怨,更多地卻是濃濃的寵溺。“……六年前的這一天,你也是這樣差點將我弄暈過去。”
邊說著,他的雙臂向上舉起,圈住對方的腰,將愛人再次拉下來。
“……抱歉。” 手冢任由他將自己拉進懷裡,微側了臉貼近他的耳郭,低沉有磁性的嗓音裡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做噩夢了?”
“嗯。”感受著讓人心安的體溫與重量,阿澈長長撥出一口氣,心裡浮起微微的暖意。像是才注意到周圍的環境,他眯了眯眼睛,有些疑惑。“好亮……幾點了?”
金棕髮色的男子支起身子坐起來,從床頭櫃上取來眼鏡戴上,瞥向電子鐘,隨即難掩驚訝地開口:“2點36分……”
依舊仰躺在床上的人也是一愣。“已經下午了?”
顯然,在這直面命運的一天裡,他們將整個上午都睡過去了。
夢境似乎是涵蓋了所有的bad ending,現實卻是平淡到幾乎無趣了。對比太過鮮明,阿澈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徵詢性地看向愛人,發現他正定定地注視著那紅色的液晶數字,像在高興,又像在憂慮。
深灰髮色的男子柔和了表情,伸手朝對方肩上一拍,打斷了他的出神。“昨天是不是沒清理就睡了?現在快去吧。”
手冢依言站起,拿起被搭在椅背的睡袍披上,正要邁步,卻突然聽見樓下傳來的手機鈴聲。
“我來接。”阿澈將他朝著浴室的方向輕推一把,隨即匆匆穿好衣服下樓。
從桌上拾起戀人的手機,他瞥了眼來電顯示,按下了接聽鍵。“喂,小亞。”
“……阿澈!?”線路那端的不二亞熙音量頓時拔高。“你沒事——呃我是說手冢在嗎?那個其實我制定了新的訓練計劃想問問啊就是上次說過的……”
顯然,接電話的人在意料之外,她事先小心翼翼地準備好的臺詞全都亂了。
阿澈輕聲笑了,一句話點出了她的所想。“沒事,我還在呢,小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