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頭的時候,被城防上巡視的官兵逮了個正著。他不等他們大聲呼喊,就用催眠術催眠了城頭上所有的兵將。
他大大方方地從城防邊跳下來,不忘抓走一個就近的倒黴蛋。
他首先吸乾了這倒黴蛋身上的每一滴血,然後脫掉對方的衣服換上,使自己看上去完全是一個漢人。除了對方身上的鎧甲和兵器,他帶走了對方身上的全部,留下的,只有他那套骯髒了的巴比洛尼亞服裝。
他很快就找到桃樹林裡的胡家,打著東郭的名號敲開了對方的柴扉。
令他驚訝的是,這個叫作胡荊卿的女人,比他從東郭多聞記憶中看到的還要美。不過比起東郭多聞,他覺得,這女人明顯遜色多了——她根本配不上東郭。不過,她仍是美的,由內至外透著一種質樸的賢惠和典雅。
他把婚書交給她,看著她們母女喜極而泣。他按照東郭的囑託勸說她們快點跟他走,她們毫不疑他,只簡單收拾了一個包袱,襯著月色,跟他走了。
他把她們送至城關下,依舊用催眠術迷惑住官兵,替她們開啟沉重的關防大門。他目送她們離開,她們求他跟她們一道走時,他搖了搖頭,很快地從裡面關上了大門,阻斷了他自己的視線。
他們會團圓吧?從此快樂地生活?東郭會不會一輩子愛他的妻?
他有些替樸素的胡荊卿擔憂,便把他自己心靈的觸角拋至城關以外。他看到東郭多聞早已帶了幾名家丁守在約定的地點;他們一看到胡氏母女相互攙扶著走近,全都迎了過去,露出幸福的笑容……
他放了心,確信叫東郭多聞的男子十分可靠。
這就是凡人的生活,沒有什麼奢求,只要平安就好,在亂世,只求平安……可是自己呢?琴官想到自己,為什麼只有他還忐忑著、孤單著?
又是一個人了,茫茫夜色下,月光悽清,只有他一個人的細小的影子,在小路上蜿蜒前行。
他盯著他的影,悲痛異常,但沒有流淚。剛剛喝下的那名官兵的血,正在他的身體裡起作用,讓他精力充沛,讓他能夠抵禦一切外來的打擊。
他對著前路、對著天際的月,挺起胸膛、仰起頭,捏緊了拳:“我發誓!”他低聲對自己說,又像是對著某個看不見的人,
“我發誓找到你!若是你背叛了我,我發誓,我會恨你,商……”
他再度拽開步子,以最快的速度出發了。
明王朝終於在內外夾擊下粉碎,闖王入關、崇禎帝慘死、蠻夷入關、蠻夷改了國號,大清建立起來。看似和平了,戰火卻在地下悄無聲息地延續。
明朝小朝廷的建立、各種各樣的反清復明活動、小朝廷覆滅、鄭家人竄了朱家的龍位、清廷的內剿、小皇帝無故失蹤……是剃法令、又一波的血腥抵抗、血腥鎮壓……無論走到哪裡,腳下總免不了沾滿鮮血。
凡人在血腥裡掙扎、哭嚎、悲痛,靠著鮮血為生的生物,卻興高采烈,巴望著天下能夠再混亂一些。平時吸血必須小心謹慎,到了這個田地,完全不必再顧及其他,肆無忌憚,貪婪地吸血、貪婪地吸血……
琴官才不管什麼朝廷的命運、什麼剃髮易服令,他萬全按照他自己喜歡的方式生存,想怎樣就怎樣,無法自拔地沉湎在血的盛宴裡。反正凡人不能阻止他,否則他就吸乾他們的血。
他走遍了大明的江山、大清的土地,苦苦找尋他的愛人,一無所獲。他疲憊了,想到商曾告訴他的“為了強大和活得更長久,必須抗拒貪婪”,他付諸一笑,整天沒命地吸血,一次次把活人吸成肉乾。
他再也不會對誰產生一絲一毫憐憫,之前對那些“肉乾”的愧疚,逐漸轉化成了冷漠,和無盡的喜悅。
他忽然發現,隨著他身體中血液的不斷更新,他不但沒有像商說得那樣停止力量的提升、活得短暫,反而比以往獲得了更強大的力量,精力更加充沛。
“你看到麼?你看到麼,先生?看到我的力量麼?看到我好好地活著麼?”
他常常對天自言自語,“你騙了我。我以為,你不會騙我,可你總在騙我……”他流下了淚水,滿臉血漬,但他自己還不知道,苦笑著,“說什麼不會離開我,你也是在騙我!我、我恨你!恨你!”
他只沉迷了短短一陣子,便控制住自己的慾望,又開始了漫長的跋涉。
他無時無刻不想念拋棄了他的愛人,每一次想念就會加深一次他對他的恨意,和無法遏制的愛意。
有時候,他還會想起與商相像的那個男子——東郭多聞;他會用他心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