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誰下的手,知道了都不免難過……」
金倚看蘭妲回想起過往的感傷樣子,不禁後悔提起這問題,金蘭妲卻又強笑道:「是媽不好,本以為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可以輕鬆點兒談這事,誰知講起來還是直想掉眼淚。」
「媽,您要是不想說,就別說了,我不該問……」
「沒事、沒事兒,你當你媽還是當年那嬌滴滴的小姑娘啊?活到六十幾歲,連著世界大戰、戒嚴什麼的,不也都好好地挺過來了,還有什麼事兒挨不過去呢?」金蘭妲擺了擺手道:「既起了頭,就該講吓去。只是那日進了檢察署,因著我是孩子,沒跟其他人一樣被叫去問話,一概事情都是後來聽說的,你可別嫌!」
「怎麼會嫌呢?」金倚見母親又有了心情玩笑,方放下心來,細聽她接下去說的什麼:「頭幾日還是沒人肯認下這罪名,後來驗屍的發了話:屠師傅是中毒死的,驗了那瓶飲場的酒才知道,裡頭竟混了白麵兒!馬白麵先還不認那是他家的東西,仗著他是閻錫山的親家,以為沒人敢動他!
「誰知那時晉軍在北平城外早就敗得不成樣子,只有城裡還勉強撐著。過幾日北平國民政府垮臺,馬白麵沒了閻錫山這主席給他撐腰,狐假虎威的日子也算是過完了,他家那白麵生意,也藉著這兩起人命案子,馬上就嚴辦起來。」
「真是馬白麵下的手?」金倚問道:「可是為了什麼?」
「正是每個辦這案子的人都不知他為了什麼要殺屠師傅,馬白麵自己說了,買賣白麵的事他全認下,可殺人的不是他,慢說他先前從沒見過屠師傅,何來殺機?就是真想要殺了屠師傅,以他的手段,也不必在自己女兒的喜宴上動手。
「這樣一說,那些個警察、檢察官也沒了主意,可酒又確實出自馬家,只得把馬白麵做了共犯,另外想法子查出主謀來。」
「可有查到是誰?」
「誰肯認?」金蘭妲反問女兒:「認下了保不定就是死罪,誰不愛自己的命呢?那年頭還不覺得刑求有什麼不對,這又是大案子,那些個承辦的為了想快些結案,什麼花招使不出來?你外祖父的腿便是那時瘸了的。」
金倚想起十幾年前過世的外祖父金納,老是穿著一身長袍馬褂,拄根柺杖走路,她還記得,每回問起外祖父的腿,金納總是露出和金蘭妲一模一樣、神秘兮兮的笑臉,說是佛祖既保佑他只傷了腿,讓他還能偶爾拉上兩段京胡,往事就休要重提了。
金蘭妲不知是否亦想起了父親,靜了一會兒方說下去:「我本還以為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從公安局 裡出來了,誰知重喬哥竟出頭認下這事,說自個兒本想跟著馬白麵做生意,可屠師傅是個守舊人,憑他如何軟磨硬求,說破了嘴,師傅愣是不肯點頭,只要他安分守己地唱戲。
「無奈重喬哥就是不甘心只做個唱戲的,只得變著法子,串通了馬白麵,將白麵兒磨成粉,事先放進師傅飲場的酒裡,以為讓師傅知道這東西的好處,此後便不會再阻攔,誰知竟放得過了頭,就這樣藥死了自己親爹。馬白麵先還不認他們有勾結,後來是林大爺和他幾個手下出來作證,說那箱香檳本就是摻了白麵兒的,專賣給那些個癮頭重的客人,又抓了幾個常跟他買東西的也都這麼說,這才定了罪。重喬哥用傷害屠師傅這條,判了十八年,馬白麵因另還背著其他案子,年底就槍決了。」
「這是真的?」金倚面露詫異:「可重喬伯父在您說來倒像個大大的好人哪!我本以為能做出這事的,肯定是這些人裡頭最惡毒的那個呢,果然人心隔肚皮,凡事不能輕信。」
「你不明白,就是到了今日,我也相信重喬哥是個好人。」金蘭妲道:「他在班裡上上下下都得人緣,認罪的訊息傳出來,大夥兒誰也不肯信,都說他定是見不得別人受刑,才強出頭認下的。」
金倚聽得這樣說,疑惑道:「既然如此,為何不找出真正下手人的來?」
金蘭妲默默搖了搖頭,苦笑道:「我當年也這麼想,那年年底重喬哥入監服刑,整個班子都去送他,你媽還哭著耍賴,死活不要他進去呢!可你外祖父說,重喬哥都已經認下這事兒了,咱們若還硬要拉個罪人出來,那才是不懂他的苦心!既這麼說,我也只有認了。」
「這話又是怎麼說起?」金倚只覺這日她簡直不是三十七歲的中年婦人,倒像是七歲的小姑娘,聽見什麼都似懂非懂,得拉著人給解釋才行。
「不如這樣說吧,」金蘭妲看看女兒表情,便知道她心裡頭在想些什麼。「你可還記得《搜孤救孤》?」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