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讓最後看到的,是血光中白妙回眸的淡淡一笑。
☆、尾聲
這是一個極好的天氣。天空是明亮的藍色,白雲來來往往的嬉戲,時而匯在一處翻滾捲成圓圓的一團,時而又散落開來扯成長長的薄絮。
雲捲雲舒,自在無垠。
高大魁梧的男子仰頭看了看天,道:“甘州這會兒的天氣是一年中最好的時候,南方過來的溼氣帶來雨水,再過一陣子就會又旱了。”
端莊秀美的青年也抬頭看了看天,卻道:“西北的天氣太乾,我在南方待的久了,倒是習慣了潮溼。”
男子笑笑,道:“腿疼的時候只怕還是不習慣的罷。”
青年也跟著笑笑,輕描淡寫地道:“人是很了不起的生物,你以為你不能習慣的時候,其實已經漸漸地在習慣。”
“包括放手?”
他輕輕地噫了口氣,嘴角泛起一絲微弱的笑意,卻是與平日一般無二的淡泊:“包括放手。”他道,“我以為會很痛,但到現在,其實已經越來越不會痛了。”
“我很好奇。”男子承認,“到底是什麼原因竟能讓你放手?”
他微微一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終於想通了。”
他望向潑墨般的遠山,淡淡地道:“就在他跳下來救我那一刻。”
白妙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要不就是彌留時的幻覺。
否則為什麼他會在這絕壁之下半空之中,看到墨讓的臉?
不止是臉,甚至還聽得見他的聲音。
“你他媽沒做夢!也還沒死!”墨讓的聲音本就微弱,被山風一吹更是碎的難以聽清,他牙齒咬破了嘴唇,血絲從破裂的下唇滲出來,他便低聲又說了一句,“等下就說不定了……”
他這才發現墨讓的雙手拉著他的左手,而墨讓的左腳卻被明息拉在手中,明息的身體也已掉出了懸崖之外,拉住他下墜之勢的是纏在他腰間的鐵鏈。
鐵鏈的盡頭是崖上諸葛直已漲成豬肝色的臉。
白妙目不轉睛地看他。
墨讓毫不閃避地回視。
那目光清澈而堅定。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想通了。”他微笑著又啜了口茶,道,“我從前總是不甘心,但其實不甘心的本不該是我。這世間得到的和得不到的皆是命數,其實上天待我遠勝他人。”
男子看著他,目光中是誠摯的喜悅:“恭喜你,小白。”他道,“恭喜你。”
青年微笑著,落落大方地接受了這份來自舊友的恭賀。
“接下來你準備怎樣?”
“我想出海。”
“出海?”
青年點頭道:“不錯。聽說海外有許多未知的土地國家與人群,我想都去看看。”
“那天一教……”
“北宮瀛能力足堪勝任教尊之位,便算他不成,那也是天一教的命數。倒是你們宗明府……呵,抱歉,聽說明遜已正式傳位於明玥。”
“府主年紀大了,又經此一難,也該是時候頤養天年了。”
“那你呢?說來對夜神教也算是仁至義盡,你便還是不肯丟掉這個包袱甘願與它一同老死在這裡?”
男人有些落寞地笑了一笑,他面部輪廓很硬朗,眼神卻溫柔而多情。
“這世上每個人都有他執著的東西,旁人看著再不值再惋惜,於他自己卻是甘之若飴。我從小在教中長大,哥教主對我有恩,師父對我更是恩重如山。我答應過師父要重振夜神教,但卻沒想到它垮的這般快。”他說到這頓了一頓,又道,“不怪蘇同康,也不怪你,這是本教的命,是所有教眾共同的命。”
青年沉默了一下:“你甘願終身留在甘州,是不是也是因為你放不下蘇同康?”
男人沒有否認,他道:“你不知道,他和當年的哥教主真的好像。一般的恃才傲物,一般的激進暴烈,就連對感情也一般的不知表達。”
他沒有介面,卻在心裡想,不知表達感情的人何止兩個。
茶水漸沸,男子取過茶碗為他續上水,微笑道:“此回一別,孤帆遠征,山高水長,再會無期。便讓我以茶代酒,為你錢行吧。”
鍾堅銳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有人在外面猛敲他的門,並不陌生的聲音在門外吼:“堅銳!堅銳!怎麼還不起床?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敢不敢再懶一點?”
另一個聲音慢條斯理地道:“你自己難得早爬起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