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事隔半年多(“說明”是10個月),或者記憶有誤,或者誤解、偏見,或者別的什麼原因,戴鴻賓說的寫的難免有不準確、錯誤的地方,那麼《趙尚志關於反奸細鬥爭及工作任務等問題給戴鴻賓的信》,白紙黑字,可都是趙尚志自己寫的呀!
這份5000餘字、頻繁出現“奸細”字樣的檔案,首先說明奸細的存在、危害,應該“在那(哪)些方面來解決奸細問題”,約佔1/3的篇幅。然後說明“奸細危險是目前我們的主要危險”,用1/3強的篇幅分析侯啟剛的“奸細理論”,即不繳滿軍械、反滿抗日不併提、等待大事變、勸群眾歸屯等等。
被視為“捕殺整個北滿黨領導人”的主要“證據”,應該是接下來的這樣兩段文字:
更重要的卻是現在仍然混在黨和隊伍內繼續活動(者),是革命致命危險。首先是日寇狗徒託派分子周保中,其次是張、馮等人嫌疑最大,所以你見到我給你這封秘密信後,應該切實注意考察之。
你可以將許多問題詳細解釋給金策同志聽,要他真正的瞭解他們的錯誤,併為了革命利益立即前來開會。張壽海А⒗釵跎健⒗習��湊爬忌���收擼┑熱艘蠶M�愫徒鶩�咀�嫠�橇⒓蠢床靠�幔�諡腥纈腥私韞什壞劍�蚰慊蚪鶩�究梢韻晗縛悸瞧淠諶藎�匾�笨汕科擾傷屠床炕蚣嗍湧疾櫓��
應該說,趙尚志心中有數,知道有的人不想來開會,可又必須來,怎麼辦?那就只能“強迫派送來”,強迫不來就“監視考查之”。須知,這是一封有點兒像悄悄話似的“秘密信”。“給你的信,金策可以看。”他對戴鴻賓和金策是深信不疑,沒有任何戒意,不設防的。而戴鴻賓是經歷了處死祁致中的全過程的,什麼都知道。倘若趙尚志想殺人,那就明示“就地處決”,還用“監視考查之”嗎?
那麼,來開會的是不是就要殺掉呢?“要求每一個團或師的黨派一個人、每一地方特支或縣派代表一人前來,幹部活動分子都可參加”,還有隨行的警衛人員,有的還有嚮導,這得多少人 ?'…'而戴鴻賓帶主力走後,劉鳳陽又帶人“過蘇聯”送繳獲物資,還分兵出去打給養,趙尚志身邊就剩十幾個人,怎麼殺?殺得了嗎?分批分期地殺?來一批殺一批?或者有選擇地殺?金策能允許?趙尚志能一點兒也聽不進去嗎?再說,把這些人一網打盡了,在遠東軍或共產國際那邊,又怎麼交代呀?
1940年6月20日,《金策同志給戴鴻賓同志的答覆信》中說:
如果尚志同志不蠢笨利用巧妙方法來完成他的計劃的話,北滿這些負責同志,都已變成第二個祁致中的命運。
同一天,《金策給趙尚志的答覆信》中說:
現在我們對尚志同志問一問:尚志同志去年在下江以總司令的資格,調吉北負責同志到下江召集會議的意思何在?我(尚志)為的討論與解決許多重要問題而調的。尚志同志!你與“奸細”討論什麼問題,解決什麼問題呢?難道這個會議不是捕殺“奸細”嗎?
如果開會是個陰謀,蓄意誘殺這些人,或是有選擇地捕殺某些人,對於這樣一個堪稱抗聯史上絕無僅有的血淋淋的大陰謀,趙尚志是不是應該不動聲色地小心翼翼地精心策劃,絕口不提“奸細”2字,把這些比日寇還可怕的奸細哄騙來?3軍到下江就跟6軍一起戰鬥,在“洋笆籬子”又跟戴鴻賓朝夕相處,“傻老趙”再缺心眼兒,不會琢磨人,對戴鴻賓也該多少了解些,那“悄悄話”能那麼說嗎?豈不是送上門去白給了嗎?“打”字當頭的趙尚志,在對敵鬥爭上,是從來不缺心眼兒的,是非常愛動、也會動心眼兒的。
如果是在蘇聯就動了這個心思,那他還能處死祁致中嗎?
金策與趙尚志五年未見,時間與空間的距離,釀蓄著醇酒般的戰友情。他迫不及待地要去開會,戴鴻賓、陳紹賓來了——形勢陡變,正負40度,趙尚志從天堂跌進地獄。
六年多的情誼,而且是在血與火中建立的情誼、形象、印象,竟會如此脆弱,不堪一擊?
“奸細危險是目前我們的主要危險”,“是革命致命危險”,這可不是兩個人之間的“悄悄話”,而是當時人們的共識。“誰也未行(尋)思任永富抱有狼心狗肺,真是令人驚駭”,“對革命事業有歷史忠誠幹部也使之企圖動搖”。金策跟張蘭生說的“誰也未行(尋)思”,其實是不確的,3軍1師副師長任永富並不是奸細,但這種“驚駭”卻是經常會感受到的。昨天還一起打火堆,今天就把敵人領來了,剛才還在一個盆裡舀飯,這工夫把槍口對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