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戰友踩上地雷了,彈片飛出來,就傷了我的下巴,幸虧不深,要深一些,我就沒命了。”
王一鳴問:“你立了幾等功?”
覃英豪說:“三等功。”
王一鳴說:“好吧,老覃,說一說你的情況吧。”
覃英豪說:“各位領導,尊敬的王書記,實在是對不起,我們退伍軍人給黨和政府添麻煩了。我是八九年轉業的,離開部隊之前,是西江軍區邊防團的步兵連副連長,我老家是鬱江市的,轉業後被安置在鬱江造紙廠工作,當保衛科副科長。我老婆是鬱江市水泥廠的職工,我們有兩個孩子,大的是女兒,現在廣東打工,小的是兒子,現在還在上高中。我在鬱江造紙廠一共上了五年班,1994年,鬱江造紙廠停產,1995年被港商收購,我們廠裡的一千多工人,下崗八百多,保留的不到三百人。我下崗的第二年,我老婆他們的水泥廠也倒閉了,資不抵債,被抵押給了銀行,所以,從1996年到現在,我們家裡其實沒有一分錢的固定收入。生活都靠我老婆擺縫紉攤,給人家縫縫補補賺些錢,養家餬口。我到工地上打過短工,到集貿市場賣過服裝,做過夜市燒烤攤,在貨場幹過搬運工,反正只要能賺到幾個錢,什麼都幹過。我是軍官,曾經當過副連長,我的那些戰友們,有的進了機關,現在都是副科級、正科級待遇了,一個月三千多塊,比著他們,組織上把我安排到企業,我覺得今天看來非常不公平。我要求政府兌現當初的承諾,對於軍官,不管是在企業還是機關,都要保持幹部的身份不變,我們為共和國流過血,流過汗,我們曾經出生入死,保衛過祖國和人民,現在我們的生活這個樣卻沒有任何人管,說實話,我們心裡感到特別的難過。心裡拔涼拔涼的。都說不讓英雄流血又流淚,我們的眼淚,這些年,都要流乾了。在這裡,王書記,你知道我們這些軍人的家屬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嗎?反正這都是事實,我也不怕大家笑話了。有些人的老婆四十多歲了,還出去當小姐,在按摩店、桑拿屋裡,向進城打工的農民工和老頭子出賣肉體。一次二三十塊錢。賣一天,掙個百兒八十的,拿回家買米買菜。我們有的人就靠這個活著啊。有的人更是過分,老婆去賣淫,在出租屋裡和別的男人睡覺,聲音傳出去老遠,而他自己卻在出租屋外,為老婆把門、放風。這兩口子,沒有一點廉恥嗎?都是生活逼的啊!不怕大家笑話,我說一說我女兒的情況,因為家裡窮,我們兩口子都下崗了,沒有錢供她讀書,她十六歲就下學了,說是和一幫同學到廣東去打工,我以為到那裡是進工廠了,誰知道,她卻去了路邊的美容美髮店,按摩店,當了小姐,那年春節,她回家過年,我看她就有些不對,渾身上下妖里妖氣的,不像個正經女孩子的樣子。我罵了她幾句,說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走路、看人,都不像好人!我女兒哭了,說:‘爸爸,我告訴你,我現在就是個小姐,我每個月給媽媽寄回來的錢,都是我陪男人睡覺掙的。不這樣,能掙來錢嗎?到工廠裡打工,天天加班,累死累活,一個月還賺不到一千塊錢,管得又嚴,連上廁所都不允許,還有汙染,有的傢俱廠的工人,在那裡幹幾年,莫名其妙就得了白血病什麼的,那樣不明不白的死,還不如我呢!至少賺的錢沒我多,又輕鬆自在。過幾年,我掙夠幾十萬,夠開店的了,我就不幹了,找個人嫁出去。沒有人要我,我就一個人過。反正我對男人也看透了。我弟弟上大學,我供養他。一定要出人頭地,不然沒文化,今後生活會很難的。’你看看,我一個堂堂的轉業軍官,現在要靠我女兒當小姐掙錢養著啊,我真感到屈辱,有時候簡直是不想活下去了!”
說著,說著,覃英豪哭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王一鳴被他的故事也感動了,感同身受,眼睛也紅了起來,他強力忍著,才沒有讓淚水掉下來。
大家沉默了好一會兒,好久才從這種情緒中走出來。小說下載
突然一個聲音說:“覃大哥難,我們當兵的,現在也不容易啊!我來說兩句吧,代表我們退伍的戰士。”
王一鳴抬頭看,也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頭髮掉了不少,頭禿禿的,剩下的頭髮也有些花白,臉上溝壑縱橫,一臉滄桑。
他說:“我叫郝衛國,78年入伍,訓練剛半年,就被拉上了前線。打越南時,我們連是尖刀連,在敵人後方搞穿插,沿途遭遇過越南軍隊的伏擊,一個連損失了一小半。我比較幸運,沒有受傷,戰鬥打響,我們連攻佔了幾個重要的高地,受到了總部嘉獎,我也榮立了三等功。戰鬥結束後,我們回國時,老百姓敲鑼打鼓,像對待英雄一樣,歡迎我們凱旋。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