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場盛宴散後,他穿過喧譁媒體,坐上豪華房車,回到別墅裡,最終身旁空無一人的時候,他會不會發覺自己心裡有一塊缺口,是這世上再沒有人填補得上的?
聶靖伸手碰杯子。
他坐得離塗遙近,塗遙按住了他手。
“我自己來。”
他站起來,明亮燈光照下來,他的眉他的眼,筆挺的鼻樑,那樣驚豔的臉,那樣桀驁的氣質……
我有一瞬間,似乎看見塗嬌嬌。
她最美的時候,緋聞滿天,記者圍攻,她圍一件雪白皮草,裡面是深色長裙,那張臉美得讓人無法與她對視,她站在記者面前,神情高傲,冷聲道:“我塗嬌嬌,不需要任何人來指點我的生活。”
我今天才知道,原來那個曾經豔絕亞洲的女人,已經死了。
關永平的手在發抖。
“老爺子,這杯酒,我替我媽敬您。如果她還在的話,今天也會來給您賀壽的。”塗遙看著關永平:“老爺子,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關永平的酒灑了一點,仍然是一飲而盡。
明亮燈光照下來,燈光下的這個老人,一手捧紅了周子翔,捧出了聶行秋,捧走了塗嬌嬌,此刻我卻好像看著他在瞬間衰老了十歲。
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
壽筵之後,閒雜人等陸續散去,秦染過來傳話,讓我去書房。
三樓還是一貫地陰森。
書房在走廊盡頭,我推開門,書房裡的人都齊齊抬頭看,凌藍秋和齊楚都在,靳雲森和鬱藍也在,還有塗遙和那個華天的幕後。
關永平的書房佈置得不錯,全是明清古董傢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來了?”關永平用手杖指了指塗遙:“你是塗遙的經紀人,坐他旁邊吧。”
自從壽筵上來了一出,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刻。
鬱藍是站在凌藍秋那邊的,靳雲森也是站在凌藍秋那邊的。身為聶行秋的經紀人,料理了聶行秋的後事,又是聶行秋的基金會的理事長,凌藍秋比這裡的所有人都有發言權。
她是想下手搶塗遙的角色了。
其實,塗遙演米林是最好,因為是一樣的豔麗五官,但是,拍聶行秋的紀念電影的話,齊楚骨子裡的那股謙謙君子的氣質,很合適。
但落到我肖林手裡的東西,就沒有再退還的道理。
我在塗遙身邊坐了下來,不著痕跡地拍了拍他肩膀,讓他放心。
“今天我叫你們過來,是想講一下給行秋拍電影的事。”關永平聲音蒼老得很:“趁現在我還有力氣,得趕緊拍出來……”
“老爺子說什麼呢,”凌藍秋按住了他手,爽朗笑起來:“老爺子的身子骨,再拍幾部電影都是小事。”
“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關永平倒是公事公辦:“趁今天人都齊了,就把該定下來的都定下來,劇本還是青華來寫,同意嗎?”
“李哥的劇本是自然的,行秋當年拍的戲,都是李哥寫的。”凌藍秋毫無異議。
我有點詫異地看了那個貌不驚人的“幕後”一眼。
我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看起來不到四十歲的平凡中年人,會是那個關永平的御用編劇,那個在媒體的形容裡,才華橫溢卻神秘無比的李青華。
他坐在黃花梨的圈椅裡,聽到自己名字被提及,也只是抬了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至於少年和青年的扮演者……”關永平剛開了個頭,門就被推開了。
門外燈光昏暗,站在門口的人,穿了一件淺色襯衫,下面是深色的西裝褲,墨黑頭髮,眉目溫潤,氣質是謙謙君子的平和。
有那一瞬間,連我都似乎看到死去的聶行秋,穿過無垠的時間,站在我們面前。
靳雲森手裡的書,“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凌藍秋最先反應過來。
“怎麼才來?”她招呼齊楚:“過來,坐這,我們正在說電影的事。”
齊楚勾起唇角,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他從來都是冷冰冰,就算當年遇上趙易也不假辭色,何時變得這麼好說話,還不是凌藍秋教的!他笑起來這樣溫文爾雅,怎麼可能不像聶行秋!
這女人,果然是我低估了他。
她輕描淡寫幾句話的後面,不知道籌謀了多久,齊楚這一個亮相,不管是時機,還是衣服,還是表情,都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尤其是這個笑容,不知道排練過多